仅不受束缚于尊卑礼法,还能彻底地摧毁它们。
我也爱她,我想按照先来后到,我总是比你卑鄙、不纯粹一些。但很多时候,情势却更加有利于我,而你内心高洁的追求,却在阻止你。”
梅司道:“与你交谈,才知道,原来就连情爱婚姻之事,也混杂了这么多说不清。”
卢元令道:“每个人的来路都写满了他来到此处的原因,如果你知道过去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那你呢?你做好了什么样的准备?”
梅司道:“她已经不再需要我了,而且——她也用不着再在我面前伪装出一个人类的自己、温柔的女子,她可以完全展示自己灵魂那虎狼的形状了。”
卢元令想着克军的钢骨,不由得也唤起了对于权威的畏惧之情。
梅司顿了顿,道:“她也许还是会展现出暴戾的一面,我需要一个你的承诺。秋原君是个忠诚、智慧而优雅的朋友,他只是有些柔软。他是王上的好助手,也会成为你在海邦的有力助手,请你保护他。”
卢元令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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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张问克军:“御台阁大人,您是怎么决定的?——预言在大母神庙的出现,就是一个对您的提醒,御台阁大人不应当再留在海邦了。”
克军道:“为什么这么说?”
大熊座道:“王上还记得大公子的教训吗?当时蓝迦楼也在大母神庙得到了启示,他们是应当分开的,如果继续下去,大公子的悲剧可能会重演。”
克军道:“其他的意见呢?也是这么认为的?”
安托瓦内特道:“大母神被唤醒的太深了,就如同一个人梦境走得太深,会发生灵魂伤痛分裂的危险一样,让伊离开,对大母神和对伊都是安全的选择。”
占朔也道:“不要长久地凝视那深渊,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缘分已尽,不应当强留了。”
克军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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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司看着远远的海面,海鸟欢叫,海豚蹦跳着,云块缓缓地飘动着——多久,他沉浸在海邦内宫的争斗中,不曾看着这大海了,扪心自问了?梅司受到朱雀灵魂的召唤,他强烈地感觉到那个不肯放弃自我的灵魂。
突然,感应似的,在那个逐猎圈之中,一个座头鲸家族的成员们,张开翅膀一样的鳍,高高地跃出水面!
如同神的使者从潜意识之海中飞出,给他提示。
再次看到鲸鱼,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被人鱼的社会所扭曲,完全失去了初心。久久的分离,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久在尘网中,何得返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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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司没有十二姬的监护权,只能带走梅醒。“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儿子是海的儿子,息子是陆上的息子。于是他留下十二姬给秋原,离开了宫廷,回到了岸上。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脱我战时衣,着我旧时袍,梅司恢复了书生的打扮,握着梅醒的小手,克军穿着黑色金绣的长袍,和他并肩而行。鲸鱼靠近陆上,远远地已经能够看到起伏的天际线了。梅司举起腰上印信,却迟迟不能按下去。
他想起他们刚刚成婚时候,那次道河西的别离,再次感到她的目光抚摸着他的脸、他瘦硬而雅清的骨骼,这些年,他成熟了,有一个弱冠书生成长为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那些经历、争斗和伤痛也写在了他眉间。克军看上去面貌没有改变,但她伪装的温柔已经掩饰不住那虎狼似的眼睛,她突然笑了:“佳人盛时,譬如朝露,如梦如电。”她松开了手,梅司感到她的手指一个一个从手心离去,心中一坠,却又像早就知道、早就期待这一刻似的。
那成婚的青庐,那加冕的辉舟,那天琴星的嫉妒,那后宫的争斗,那战争中的信赖,那专宠原琮时的失望,那种痘拯救海邦时的获得感,那十二姬诞生时的欣喜与惊喜,那看到原琮培养槽时的恐惧与绝望,那昆仑燃烧时的惋惜,那TREE的梦境的迷惑与不解……一一都涌上心头。
我们的爱情并不是没有存在过,它只是,不能再进一步了。我们没办法携手消失在人海。
他在那张延迟了十年的休书上,按上了自己的朱印。
他终于自由了。
去时里正与过头,归来白头……还戍边。
梅崇在舟山得到消息,等待他。他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