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湿冷的地下室，滚滚的水流声不绝于耳。
少女被拽着头发拎起，连咳嗽的间隙也没有，下一秒又被恶狠狠地塞进水桶。
污水从木桶里反复溢出来，顺着泥地割裂出歪曲的线。
这里远离地面，远离社会，几堵高墙轻松框出一间间隔间，里头满塞面黄肌瘦的孩子。
这些牢笼打造的并不牢固，部分墙皮都脱落了，露出干裂的砖，泥地间满布血痕，张牙舞爪地向参观者展示孩子们求生的欲望。
一口深棕色的水缸被安置在角落。
缸里的水溢出来，泥巴混着水，水又混着泥巴，湿淋淋地覆满了男人们的皮靴，和小姑娘的膝盖。
下人们低着头不说话，站在最前头的两个人随意的拉着两条细瘦的臂膀，像在拉拽一个物件。
他们的表情都很严峻，这是从祖辈开始日复一日用卑躬屈膝换来的，骨子里出生的奴性。
“老，老爷。”为首的男人声音颤抖，他今天第一天被调到大宅，阴差阳错地被叫到这里为老爷做事，早听闻李家大老爷雷厉风行的手段，若不是总管一力劝说，他是千万不敢贴着大老爷身边做事的，毕竟人头落地，只不过是这些达官权贵们谈笑之间的事。
那个被称作总管的中年人，许诺他这活计要是做好了，会许他儿子婆娘接进大宅来住，这一脚进了栎阳城的城门，他们就是户籍正当的家仆了。
想到这里，他胆子大起来，挤到众人前头。
“老，老爷？”小厮伸手，却不敢用那双手去触碰那件用金线绣满龙蛇的黑袍，他的手因为才干过粗活，满是泥灰，而那衣服看起来比他贵多了。
“嗯。”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眯了眯眼，醒是醒了，但还有些困倦。
这时小厮才打眼注意到，这位老祖宗有着长且浓的眉，苍老也并不能掩盖骨相的优异，因为那些皱纹，反倒显得有些不怒自威，是身后那些个汉子不能比的尊贵模样。
要是放在以前，他可绝对没机会离这样的人物这样近。
“过去多久了。”他捏捏鼻梁，扶着拐杖站起身，小厮打量着，这位老爷也许根本不需要那根矮小的拐棍儿。
才发觉老人是在和自己说话，小厮迅速回神，点头哈腰地回道：“回老爷的话，现在已经寅时三刻了。”
“人呢？老人扫了一眼，羸弱的女孩在一群精壮的佣仆间格外显眼，她垂着头，凌乱的发丝搭在脸旁。
“死了？”
铁门被推开了一瞬，有风轻轻吹过泥洼里的水，小厮打了个寒颤，一男一女从门后走进来，女人捧着一盏茶，弯腰递送给老人。
那茶还飘着热汽儿，老人抬眼瞟了二人一眼，却没接下。
小厮正猜测老爷想要什么答案，人已经快变成活死人了，可他第一天来，还拿捏不住老爷的意思，说死了也不成，说活着也不对，于是只能陪笑。
“快了，老爷，就给一口气吊着呢，”
跪在地上的少女睁不开眼，只有睫毛小心翼翼地颤动着，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让颤抖的身体出卖她还醒着。
她太害怕回到那里，回到那张冰冷的实验床上，接受无休止的注射。
李鸿升抽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去衣服上的灰尘，小厮看着这个动作，总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不适，但也不敢说什么。
老人接过烟斗颠了颠，以一种俯视的姿态丢给少女些许目光。
“老爷…”小厮刚想要开口，脚就被身后的人狠狠踩住，他瞪大眼睛，那人摇了摇头，捂住他的嘴缩进人群。
“老爷，这是这轮实验最后一个活着的实验体。”穿着白褂的青年从进门就一直沉默不语，终于轮到他开口：“从目前的实验观察结果来看，试验体B913号阶段性成功，细胞增生率比普通试验体整体高出十六个百分点，可以实现器官移植以及再生，还要接着实验吗？”
青年私心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因为少女的身体已经不合适做任何事了，过高的增生率，很有可能会偏离他们想要的结果，许多过去的试验体到这一步，就会慢慢死亡。
这是必定的结局，因为这项实验本身，就是背离生理结构的行径。
小厮惊恐的看向周围的人，实验，什么实验？总管只说让他做事，原以为只是正经奴仆做点杂活，哪想着是这种勾当，老天爷，菩萨原谅。
可背后一张张冷漠的脸没有答案，刚才捂他嘴巴的看门人好心拉了拉他的手臂，他回头看去，对方怜悯的眼神刺痛了他。
“我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老人横眉盯着青年，让青年招架不住，默默的推了推镜框。
“准备准备，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青年低头看向一张张身体资质分析报告，一个月一张，如今已经快过半百了。
看着越来越走向极端的数据，他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