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安,”男人抓住少女的手,却又不敢抓的太紧,反而几下就被对方挣脱。
“我们需要聊聊。”
男人的语气强硬,这种强硬却留不下他想要留下的人。
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厚重的泥腥味。
从祠堂侧门出来,后面的院子有专供客人休息的厢房,少女却完全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青年追上她,背对着身后的千百人。
“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女孩甩甩手就摆脱掉青年缠上来的臂腕,她颤抖着嘶吼,“就一会。”
是啊,她只是想自己呆一会。
这样并不无理的要求,李京晟没有办法反驳。
男人停下脚步,伸手敷上额头,每当他来到终岁山就时不时会出现这种刺痛感。
他记起她还有脚伤,模糊的视线里,面前的少女走起来一瘸一拐,他想那一定很痛。
李京晟看着少女的背影越来越远,想抬脚跟上,一瞬间又愣愣地停下来,太阳穴间的刺痛冲破了某种桎梏,男人右脚一软,手撑着地跪下去,脑中烦躁的感觉弥漫。
他闭眼前,一个壮汉猛然冲到他身边,让他不至于摔的那么难看。
“不要……走……”青年的嘴唇一开一合,只发出一些虚虚的气音。
“不就是个脸蛋标致点的庶妹,说两句真给你记挂上了?”蔡延年双脚搭在玻璃桌上,又摘了颗提子丢进口腔,眯眼道:“值得你这么宝贝,看来是真的有些本领。”
见坐在一旁的青年沉默不语,蔡延年来趣似的抻了抻胳膊,对门边欲言又止的李钱枫使了个眼色,屏退了其他下人。
“要我说,阿晟,不听话的家伙,脑袋落地就落地了,何必节外生枝,为这么个没良心的小姑娘,得罪外省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军阀,早晚要吃亏的啊。”
“与你无关。”男人抬起头,目光冷冷的。
像是心里的想法得到了验证,蔡延年忍不住哼了一声,关切道:“我知道你疼她,是因为她像………好好好,我不说。”
吃了对方一记眼刀,男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又瘫在椅子上。
“我不说,你反正也知道,把你那种到处捡小猫小狗的习惯收一收,万一哪天人家反咬你一口你怎么办,冤呐。”
“她不会。”李京晟按着皮手套下的虎口,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这是蔡延年平时见到李京晟最多的面孔,和出入烟花场所,谈判起来游刃有余的二少爷不同,李京晟日常的脾性倒像是一个精力耗尽的机器,沉闷的一面用来应付不用应酬的家伙。
“那么肯定?”蔡延年晃了晃酒杯,紧接着一饮而尽,“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男人低着头签文件不答,把这个非黑即白的问题交给沉默翻译。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只有笔墨流利划过纸张的声音,那是李京晟交给他的答案。
“切,你瞧我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你要是真喜欢上你这个三妹妹,你就挨刀子吃亏吧,王八蛋。”椅子上的男人像发酒疯一样咒骂李京晟,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后,突然闭上眼睛假寐。
“不过,”蔡延年从扶手上爬起来,“你怎么开始戴手套了?”
办公桌前的青年晃了一阵神,又面无表情的继续看财报。
只有那张苍白的脸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青年握笔的手紧了紧,那样紧张的情绪有了确切的名字,叫做心疼。
蔡延年随口一问,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唠叨,一句一句堆的这个问题沉入海底。
“舞会时间快了吧?钟二丧事一办,你们家这喜事就来,钟家脸都快被打烂了……”
“药…”空无一人的马道,少女扶着膝盖顶着烈日不知道走了多久。
女孩的眼中没有光亮,四肢不受控制的颤抖,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那种狂躁的感觉控制了大部分的大脑,又被一种奇怪的情绪牵扯着不去撕裂手上的伤疤。
“药……药…”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少女扶着旁边的一辆汽车跪下来,晕眩的感觉得不到缓解,女孩使劲摇了摇头,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灰色的眼睛。
她愣愣地抬起头,那不是李京晟。
下一秒,少女闭上眼昏死过去。
李京晟跟着走完了葬礼的大部分流程,作为钟家二小姐名义上的未婚夫,他不能擅离葬礼现场。
可因为李鸿升的突然来访,场内的中心始终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相反失去的人是谁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李京晟站在檐下,没有跟人群一直挤在同一个地方,男人低下头,从西服口袋中拿出一包烟,叼起一根低头点燃。
暗蓝色的烟随着细细的风飘走,尼古丁短暂疏解了纠结的心绪。
李京晟长呼出一口气,却没觉得心里堆积的大石轻松多少。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