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得好,就给拿了这个,老板认识三公子,价钱给算便宜了些,嘻嘻。”
“我昨天刚翻了两页,看到缙绅夫人这儿,还挺有趣的,正打算跟你提呢。”孟双照翻到方才那页指给冯辞瞧。
冯辞打眼看过去,书页写着:子午榜册二,缙绅夫人,行九十七,貌美无匹,真名不详,初于江湖露面,带插玉笏,早晚不脱,故称缙绅夫人,亦有说其丈夫系归乡缙绅。
夫人七年无所出,苦久矣,忽一日其夫暴病亡,一男子上门奔丧,夫人方知其夫好男风,且为下者。
夫人痛彻脏腑,久居宅内守灵不出,旬余化男,后入江湖,值男即女,值女即男。
缙绅夫人好入深宅大院,装仆作婢,勾男搭女,引风吹火,若遇男风于下且娶妻者,必杀之,得名号至今杀千人,府衙难觅其本来面目,不得所踪。
后遇一风雅男子,下杀手之日,竟得初心。
冯辞看得入神,孟双照道:“这缙绅夫人也是可怜人,这种丈夫还给他守什么灵,给他挖坑填土,就是天大的慈悲了!”
冯辞拍着孟双照的肩膀,指着那页最末一句:可不可怜,谁又知道呢。
孟双照头一偏,不明所以地皱眉。
冯辞翻过书页,子午外传的每篇故事,作者都在文末加了些不知道走没走心的肺腑话。仿佛他只是转述者,非是编织人。
缙绅夫人并非是第一篇故事,孟双照若是一页一页读到这儿才折起书角,本不该如此迷惑。
书页填着密密麻麻的字:且当她杀的真有千人,缙绅夫人和被她杀掉的千余人,一个是心死,一个是人死。
心死之人无需我等可怜,人死可怜也是无用。若有人问你,那黄泉陌路的千余人,与她本来没有挂碍。千余人的父母妻儿是不是也很可怜。
孟双照眉眼一低,若有所思,继而抬眼,平日最软弱的眼神,此刻透出不平,“既喜欢男子,便不是真心要妻,不过是要儿罢了,两边都想落下好,还有这等便宜事。缙绅夫人讨个公道有何不可?”
冯辞把书塞到她手里,“有何不可,看你问的是谁了。到底这世上有些事,总有人要做。别处的果,又成他处的因,可我们这些看书的,哪究得出是哪来的果,何处的因,又有多少人在乎。”
孟双照闻言沉默半晌,忽然笑起来,“阿辞,你今天好不一样啊,说的话一套套的,比宅中话桑梓的书序还难懂。”
冯辞转身收起床上的包袱皮,往柜子里放,“害,这不是才做了大丫鬟,一步登天,人不能跟着飘,不得稳重点。”
双手叉腰,“有没有大丫鬟的姿态?”
孟双照大拇指一竖,“有!特别有大丫鬟的样儿!青儿看见怕是要气死了。”
冯辞也跟着笑,“你以后和青儿也算平起平坐了,可不能再叫她欺负了去。”
孟双照点点头,“嗯嗯,我明白,我一定会护住二公子和上萃苑的脸面,公子分出屋子给咱俩住,还安排杨护卫相送,如此好心,定会得福报。”
“承你吉言。”
两人循声望向门口,谨箨玉立于前,杨飒杵在身后。
冯辞眨眨眼,往日除了沐浴净发,不得见公子散发在肩,都是一个髻束了全发在头顶,双股的玉钗交叉,固定她抵给公子的月珥银镯,圈住发髻中段,干净利落。
而今高束马尾,倾墨在背,真真再没有比公子温柔的长相人。
这般模样坐在柜台后头,哪里像个掌柜,却比她这个账房更先生,又舍不得叫那铜子儿银子污了他这身清高秀气少年书生相。
真若如此,来找平债的主顾,难保不欺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