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只戒指的来历,齐蓟其实没什么印象了。
她确实一直戴着它,在她的手指还没长到能戴上它的时候戒指就被当做吊坠挂在她的脖子上了。
按常理推测,这应该是她父亲或者哪位长辈在很久以前赠送的礼物。不过齐蓟那鲜少见面的父亲从来没提到过这些,她自己也习惯了,对它是有一种摸着护身符似的安心感。
可能这戒指最奇怪的地方就是其他人好像真的看不见它,在齐蓟按部就班的这十几年生活中无论是同学还是师长都从来没对戒指的存在发表过什么意见。
由于性格使然,齐蓟也并没有像故事的主角们一样控制不住好奇心,从而特地去追问别人到底看不看得到她的戒指。
不过伊坦纳显然是看得见的,少女白皙纤细的五指放松地搭着,被他修长坚硬的手托起,于是连那枚本来不太起眼的戒指都像摆在橱窗里似的精致起来了。
戒托上镶嵌的纺锤形猫眼石流转着一抹玛瑙般的酒红,与明亮的竖瞳状弧光交错,神秘得像深不见底的地裂中一闪而逝的、巨大非人生物的眼睛。
——齐蓟正是因为知道这种矿石不具备红色的天然品类,才从不觉得它的价值有多高,想必只是个人造的中古工艺品而已,所以能被随便送给年纪很小的孩子拿去玩。
关于伊坦纳的问题,齐蓟想了想,摇摇头作为回答。戒指是随她自己来到这里的,与“米拉”的亲人的确没有关联。
伊坦纳对此没有过多在意,毕竟他早就通过一些……让对方用生命来保证答案真实的方法查到了米拉的来历了。
所有知情人的答案都互相吻合,说这个女孩是自己出现在深夜的荒漠绿洲之中的,有着完全不适合跋涉的细腻肌肤和单薄衣着,幼小的白骆驼依偎在她身侧,仿佛从天而降。
她没有亲人,没有过去,偶然被那些蠢材捕获,并作为一颗浸泡了毒的蜜饯被送到他面前……却竟然甘甜得毫无杀意。
伊坦纳本来已经坦然接受这份礼物了。就像刚才一样,他给过她很多次动手的机会,但米拉总是对那些绝妙的时机置若罔闻。
就好像她真的爱上了他一样。
然而伊坦纳知道,她看着自己时,那年轻的双眼里确实有着超过给予其他所有人的温柔和喜爱,其中却从来没有人间反复上演的、填满许多年轻人胸膛的迷恋情感,连贵妇人们看着剧院舞台上扮演英雄的演员时的神情都比这要狂热和真切千百倍。
这让他难以确定,自己得到的究竟是对她而言何等程度的好感。
作为一位常年被头痛顽疾困扰的暴君,伊坦纳当然不会拥有宽厚一类的品性。事实上,他只要想一想——如果此后米拉爱上了什么与他截然不同的人,对那个人施以更多的温柔和更热烈的回应,从而彻底证明他现在获得的只是这温柔女孩的包容和怜悯——仅仅是稍微去设想一番那个时刻,伊坦纳就要愤怒得拿出无数种刑罚去一点点地磨碎那不存在的敌人了。
暴君将多余的思绪收起,亲手为黑发的宠姬披上外衣,借着身高的优势悄悄嗅了嗅她发间耳畔豆蔻与丁香的淡淡香味,再牵着她的手去享用早餐。
……他精通审讯和拷问,可以轻易让最狡猾的老者战栗着连几十年前出于嫉妒谋杀了情敌的秘密犯罪都主动招供出来,现在却觉得一个简短的问题对自己年轻的宠姬来说太过沉重,不应该逼迫她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回应。
伊坦纳离开之后,齐蓟按照惯例召见了一位女神官。
由于她现在不能说话,学写字的进度又很慢,所以沟通方面尚且还不顺畅。
之前的那些女神官都是看着齐蓟的脸色试探着讲些她爱听的神话故事,今天来的这一位却似乎误会了什么,竟然对着她说起了伊坦纳的过去。
当然,故事的主角并不是这位危险的君主,而只是他的父亲。
齐蓟安静地听着,抛去那些比较主观的定义,把这段故事和涉及到的角色总结了一下。
伊坦纳的父王,即这国度的前一位君主,从故事里的举措来看,是一个过于自私、吝啬、同时又缺少主见、对平民漠不关心的人。
这种人即使掌握了巨大的权力,也不会比庸俗的乡下奴隶主高明到哪儿去的,只会成为贵族和大臣的傀儡,被看似谦卑忠诚的话语指挥得像一头愤怒的驴子。
在女神官描述之中他只是“善良”而“天真”,所以留给了新王篡位的时机,然而齐蓟不可能同情这个面目模糊中透出冷漠与可憎的陌生人。
宠姬看着下方跪坐在地毯上目光低垂的女神官,在讲述结束后的静默中漫不经心地捏起一粒浆果,丝毫没有奖赏她的意思。
这个故事里还提到了新王曾经有很多位兄弟,女神官在话语中极力渲染那些位死去的王子各自美好的、惹人怜惜的品质,试图衬托出暴君的行径多么邪恶。不过手法实在是太拙劣了,居然都忘了留下一两个恶毒角色用以解释伊坦纳幼年中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