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怎么样？头发和眼睛再换个颜色。做这些决定很有趣的，就像陶娜编的娃娃，有些像我有些像其他人。唔，你应该是个子高高的，眉毛可以比我再粗些……”
女巫的句尾忽然飘落在风中，失重感一晃而过，她和她厚重的外衣都被身形高挑的陌生女人一把接住。
“真是聪明的孩子。”
永夜扬起嘴角，起身吻了吻凯戈曼沙苍白的脸颊当做夸奖。
海士班顿落成当日，这位强大的女巫将自己封进倒影城市的地基，和沉睡的崴诺娅、独自拖住海量的黑兽战至力竭的盘森荼一起，从祂——她的人生中永久地消失了。
凯戈曼沙从此开始频繁地失控。
相对正常的那一部分意识只以为这是龙血和变故共同带来的反应，另一半则知道并不是这样。
本该远离的那些存在其实并未离去，而是都有一部分遗留绞进了她的灵魂里。作为“坏孩子”的凯戈曼沙就是连着杂质一起被分隔出来的东西，组成成分来自巨蛇并未觉察过而实际存在的、对于诞生至今境遇的怨愤和憎恨。
在坏孩子醒着的时候，永夜在她耳边哼着古老的歌，窃窃地轻笑，教导她该怎么应对各种局面，而不如女巫那么活跃的巨龙族长与神妃总是沉默，偶尔才提醒她一些事情。
但凯戈曼沙很清楚，她们都同样影响了自己——毕竟哪怕是看似沉稳的盘森荼，也有着与龙族身份符合的、远远超过凯戈曼沙自己的暴烈的侵略性与占有欲。
于是久而久之，她很难分得清自己是谁，就干脆当做自己是四个意识的结合体，趁着另一半“失控”时肆意妄为，包括但不限于诱骗无辜的女孩，甚至悄悄让一两个村庄从地图上消失。
她这么做的时候永夜振振有词，说以这孩子的体型吃几百个丁点大全是骨头的活食明明才够解个馋，根本不算贪吃，所以从来没养育过孩子的某个母亲根本无权制止。
然后崴诺娅果然再也不说话了，只是疲倦如潮水般涌起，不愧是“好孩子”的那一半真正的母亲。
巨蛇变回人形站在空空荡荡的废墟前，舔了舔嘴角隐约残留的血迹，忽然前所未有地饥饿起来——她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咬碎那具尸体，没有趁众人不注意把崴诺娅拖走吃掉。
可是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位新鲜的女神来让她满足食欲了，神明大多数死于黑兽，剩下的那些为倒影城市贡献了力量随后沉睡，她再饿也没得吃。
这时，在纠缠的意识中不太主动说话的盘森荼忽然开口，说：“我知道还有一个活着的神使。”
第二天，巨蛇便来到了那座农庄外。
她远远地看着藏身于此的神使。那是个很合胃口的女孩，金发，甜美的面孔和棕色眼睛，扮演凡人已经得心应手到知道用法术遮住自己柔嫩的皮肤和漂亮容貌，厚厚的暗色旧衣服外扎着条旧围裙，藏起了纤细的腰。
“坏孩子”的这一面本打算直接去把独自逃遁的落单神使抓来吃掉尝尝味道，可是看到她隐姓埋名当个农庄主活得这么平静，忽然念头一转，甩着尾巴推翻了几片树林，随后把赶来查看的凡人吃得一干二净。
巨蛇垂下头俯视着渺小的神使，她本以为这样能得到什么破碎的、痛苦的、真正引起她饥饿的那种东西，然而只看到了金发神使骤然明亮的神情。
——原来又是个疯子。
“坏孩子”索然无味地缩了回去，把身体还给“好孩子”那一半的凯戈曼沙，让她自己应对去。
这一段之后就没什么可回味的了，凯戈曼沙悄然醒来，轻轻在睡着的黑发女孩颈间嗅着，神情若有所思，是在纠结要不要干脆一口咬下去。
不过蛇还是决定珍惜这个稀罕的猎物，打算抓紧让自己得以果腹的机会再试一次。本世界的众神伤亡殆尽，至于现在这个究竟是新生的还是从哪掉过来的都无所谓，重点是能吃进肚子里。
“祝你成功，凯戈曼沙。”
在支撑起城市防护的无数水晶立柱间，女巫“永夜”自言自语道。
她拨了拨垂在胸前的银白长发，随后将遍布鳞片而尖牙突出嘴唇的面孔转向不速之客，轻轻叹息着：“很遗憾，但我没法欺骗自己。这位先生，你肯定不是属于我们的太阳。我们的太阳是酷烈无情的，而这个……给予你力量的存在，它如此温暖。”
“所以你们都来自别的世界，对不对？就像那群未境之兽。”
对方都已经猜到答案了，伊坦纳干脆地颔首算是承认。比起陌生女巫如今有点恐怖的半龙半人的尸体模样，他更在意的是指间的傀儡线。即使他已经来到了她所在的地方，被城市屏障绞断的傀儡线也没能自动复原。
名叫红的神使在打开门扉时主动而自觉地把他送到了位于地基中心的女巫面前，这导致他不能立刻去找到米拉，确认她的安全……还好在这个世界他是在单独行动，不必嫌那把剑里的家伙在某些场合会碍事，所以一直随身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