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利刃,取人性命于微时。似乎只要人上下唇一碰,一件莫须有的事变成了铁打不动的事实。
林宜安若是甘心受旁人摆布,就也不会从盛京离开这么久,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这个消息可一下子堵得林宜安心口疼,笑意在脸上停滞。
宋时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无畏和自信,对着发愁的林宜安缓缓说道。
“别担心,这事并非无解。”
“如何?”
看着林宜安逐渐靠近的身躯,宋时反倒有些说不出口,本来酝酿好的语句也不足以支撑他被那双小鹿似的双眼望着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来。
宋时将脸稍侧,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才继续说。
“你若愿意,嫁给我,此事便无需担忧。”
大概是察觉这毫无底气的话无法让人信服,又轻咳一声,一副格外板正的样子,重新正视着林宜安说道。
“也不用你真嫁,只要打应了求亲,也能达成同样的效果,我相信无论齐明远如何考量,华荣公主和圣上也不会同意他娶个有婚约的女子。”
这个道理很简单,三岁小儿也懂,林宜安听得自然也是心动。
可现在的宋时年幼且没比她多几分权力,哪能掌握婚嫁大事,即使林宜安内心也早就想好,这世需要借助宋时的力量来完成命定的任务,也不敢指望这现在看来任有些遥远的婚事。
将欣喜之情压下,林宜安不免惋惜地感叹。
“是个不错的法子,可你比我还年幼,如何能够但此重任。”
被一下戳着问题的中心,宋时也没了意气风发的样子,整个人也跟着林宜安对视一眼,语言在此刻化成长长的一声叹息。
宋时此刻也只能怪自己话说早了,若是早出生两年,说不定不光能解林宜安的燃眉之急,还能早日上战场建功立业,可惜向来是没有如果的。
怀抱木盒的林宜安手指用力得发白,眼见宋时和打霜了的茄子似的,便连忙将话题岔开,怀中木盒被双手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宋时面前。
“祖母让我带给你的,这里是宋将军曾经写的请战血书。”
四四方方的木盒没有华丽的雕工,普通到像是寻常木匠还未出师时的练手之作。
宋时见到林宜安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方正的小盒,但林宜安没提,他便也不去说,没成想,这个木盒竟然装着对他而言寓意极深的物件。
当下就接过,宋时看着木盒,竟连呼吸都放慢了,就像但凡话说得大点声,就要惊动了里面安睡着的灵魂。
整个人一动不动,宋时静静盯着件珍宝,还是将伤感的情绪自我消化,这样的场合,宋时也不愿再让一个过得不顺遂的女子宽慰自己,语气真挚地说了声。
“谢谢,这对我很重要。”
虽然之后宋时热心地又帮林宜安想了数种方法,来合理地躲过选亲又能在回到盛京之后全身而退。
说一种就很快地被林宜安否决一种,但携带着父亲少数遗物的光彩,就足够让宋时眼里的林宜安无比的贴心,哪怕被否定了几十次,也依旧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同样的,哪怕宋时一点正经办法都没有想出来,但是光有净空禅师的一句话,在林宜安心底便就是极好的,无论是谁都比不上。
两人说了许久,却都没有被没想到解决之策而挫败到消极,反倒是让林宜安和宋时对彼此都多有改观。直到分别的时刻都还因为对于镇北军共同的信念而惺惺相惜。
出行的艰难分为出发和归程最为磨人意识,好不容易这出门一趟,也是费了林宜安些精力,回到村子,人便有些吃不消了。
刚入家门,林宜安还想着要早日写封信探探家中对于齐明远选亲的看法,嫁人一事虽还是过早,但的确不失为一计。
不等她回房休憩片刻,孙嬷嬷便急匆匆地来请林宜安同老夫人一起用餐,话里话外都是祖母的意思,虽说,林宜安居住了也有数月,可到了用餐的时候,祖母都要故意避开她。
知道大概是因为第一日说错了什么才让祖母心烦,林宜安却始终没有机会去解释清楚,这关系也就逐渐成了现在林宜安步履薄冰的地步。
难得林宜安受到王老夫人邀请,一同吃汤圆,即使天上下刀子,为了调和关系,这饭林宜安也是必去不可的宴席。
去的时间倒也凑巧,林宜安还没来得及入座,就闻到了一股糯米煮熟的淡淡甜味,赶忙将披着的厚绒棉袍解下,亲热地夸奖起了刘姨的手艺。
“一来就知道,这汤圆绝对是顶好吃的,刘姨这手艺可要让人宝贝着呢。”
被夸的刘姨看着小碗内几乎要露馅的汤圆,苦笑着没有说话。
“行了,快吃吧。”
眼见祖母发话,林宜安也就忽略了一桌上众人有些凝滞的沉默,乖巧地碗中最饱满的一个汤圆舀起,对着雪白的汤圆就咬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