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语在海底潜行了数百里,料想吉罗应该要在她坠崖的地方搜寻一阵,没那么快追来,复又冒出水面。
适才在水里时,她把头先听到的三个声音回忆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按说朝阳谷解禁许久,不应该有什么特异之处,而且断不会有人那么无聊,在她落水时演一出莫名其妙的对白给她听。可那场景太真实,不可能是幻听。好在注入体内的怪力霎时间就感觉不到了,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晏语从来不在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上多费一丝精力,马上转念思索怎么甩掉长老吉罗。
既然吉罗知道她出了三重天,在她平安回到天庭之前,铁定会为了东樵宫许的大笔嫁妆对她穷追不舍。从东海回天庭的路眼看是不能走了,那么最好的办法只有取道其他方向。
第一个跃入脑中的是北海,在方诸方丈冰夷对她和桃之诸多维护,说不定上神瞧中了她的纯阴属性,想要收她做弟子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她立刻否决。
北海荒芜寒冷,其实她本身也是抵触的。如果冰夷真要留她在从极渊,岂不是这辈子都得对着黑海冰山,还有那阴阳怪气的烛龙?何况两个上神还对她俩的命星讳莫如深,回想起似要把她从头到尾看个通透的眼神,晏语也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否决了北海后,她忽然生出了个更大胆的想法。
人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吉罗想把她嫁到南海去,恐怕想破头也想不到晏语会去那一万个不情愿去的地方罢?
是了,就去南海!
晏语心意已定,随即转向南方飞去。
其实,除了这个理由以外,恐怕只有天知道,她是不是内心深处也想去看看那苍梧山山神之子,吉罗想尽办法也要许她的未婚夫婿,是个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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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往南方走相对其他方向安全,晏语也没有托大,她宁可多耽搁一些时间也要务求稳妥。如果来不及按时回到太学上课,到时候就跟夫子瞎编点什么理由,想必按照众夫子对她的爱护,也肯定能蒙混过关。
就这么盘算着,晏语一路躲躲藏藏,等到达南海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九嶷远在大陆最南端,毗邻南海,她已经到了九嶷与南海的交界处,第二天就能穿过苍梧山回到天庭。
这晚她没再四处躲藏,而是歇在了海边,独自对着月亮发呆。
日落潮起,在海边玩了一会儿水,少了桃之同她讲话嬉闹,她也渐渐觉得无聊。光着脚丫躺在沙滩上,任由海浪轻柔的拍打着光光的脚丫。
这晚的下弦月迷离模糊,月光藏在云里忽明忽暗,又好似有轻纱笼罩,看不清虚实。
晏语的目光盯着海平面上模糊的月弯,越看越觉得犯困,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一眨一眨,竟支撑不住耷拉了下来。
恍惚中,迷雾从四面八方袭来,不知不觉包裹住她,浓厚的睡意随着雾气钻进她的鼻息,直带她飘进了深沉的黑甜乡里。
晏语闭上眼睛,诸多记忆纷至沓来。从她幼时在青丘被族人不喜,偷偷躲在窝里哭泣;到遇见龙宫来的玩伴叡奴,坏着心眼把怨怒撒在他身上;再到偷听见吉罗长老出卖,要把她嫁给黄鼠狼;而后偷跑去了三重天,日夜勤学苦练,所幸遇见桃之和一众好友。
啊,不知不觉,在天庭都过了三千年了。第一日满怀着好奇和憧憬觐见了天帝天后,金阙宫的华丽恢宏震慑得一干小仙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头直面天颜。后来大家都十分后悔,当时怎么胆子那么小,斜眼偷偷看一下应该也是无妨的。
接下来在太学里修炼,枯燥是枯燥,但为了更长久的自由,她比任何人都刻苦用功。好在后来有了朋友,从来不懂怎么和人相处的黑狐狸也学会了嬉笑怒骂。还有多少个夜晚,两人对月一壶菡萏醴,她把生来所有的温情都给了闯进她生命的挚友,以至于那小丫头经常被她肉麻得一身鸡皮疙瘩。
可惜小丫头不争气,被太学给踢了出去,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原来这一世已经历了那么多,喜怒哀乐,欢欣鼓舞,绝望哀愁,全然集中在这一刻,无不历历在目。
回忆里的画面日月更替,百转千回,最后定格在了三天前听到的那段对话。
对话中的声音在梦境里幻为实体,两位仙君笑立在她身旁,一左一右牵着她的双手,满面慈爱殷切,为她在太学里的表现自豪不已。
“阿爹阿娘!”梦里的小黑狐情不自禁低唤了一声,仿佛护立在她身侧的,当真是素未谋面的父母。
喜不自胜的晏语正要抬头看清双亲的面容,倏尔间天边一道闪电劈下,正劈在当中展颜笑开的自己身上。曾注入体内的怪力呼啸而出,带着鬼哭狼嚎奔腾灌脑,喑哑一声占满了她的神识。
“啊啊啊啊……”睡梦中的晏语抱紧了脑袋,因为记忆混乱的痛苦遍地翻滚。
“去!”
正当其时,一道浑厚的嗓音破空而出,虽然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