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时节,天气最是炎热。窗外院里到处都是嗡嗡鸣叫的蝉子,天刚亮就此起彼伏的闹开了,教人想睡个懒觉也难。
某个勤劳刻苦了几千年的小仙,在人间过了几个月好吃懒做的日子,倒是在不知不觉中和她的挚交好友掉了个个儿。
也许因为晏语是纯阴体质,夜晚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她每夜总要按自己摸索出来那种逆行的法子吐纳到很晚。这一个多月中她的仙力恢复了不少,渐渐不再需要靠睡眠来解乏,不吃五谷也不再会饿的头昏眼花。
直到今晚回到别院循例进入修炼,再度被蝉鸣吵醒已是天光大亮。她一夜都没沉入无感无知的黑甜之中,一直保持着灵台的清明,但睁开眼时并没有先前整夜不睡的那种疲倦,反而觉得体内仙力鼓荡精力充沛。
看来丢失的仙力全部回来了!
晏语心中一喜,首先想到的就是赶快回到天庭。
外间米儿听到她起床的动静,赶紧叫人打了水进来伺候她梳洗。晏语看着忙里忙外的小丫头,心中也十分感慨。自己在人间待了许多日子,对这些与她有着云泥之别的凡人竟也有了不舍之情。虽然自己离去后,这家人将来自会有收留落难仙人的福报,可她还是想亲自好好感谢感谢他们。
唔,最需要好好感谢的,是昨晚那个出人意表大打出手的小子。
晏语一边由米儿给她梳头,一边对着铜镜吃吃傻笑,笑着笑着眼神就穿过了铜镜里的倒影飘到了不知何处,笑着笑着脸上就浮起了一片嫣红。
“姑娘一大早的您笑什么呢,那么高兴?”米儿看见铜镜里晏语的表情,惊讶问道。
“啊?”晏语怔了怔,莫名心里一慌,忙收起笑容掩饰道:“没……没什么,做了个好玩的梦。”
是啊,人间百来八十日,仿然就似梦一般。
梳洗完去前厅用早点时路过王劭均的院子,她见里面人影来回,好像又在收拾行李。
不是昨天才回来,怎么今天又要走?
晏语心里疑惑,差米儿进去打听情况,结果小丫鬟刚进去没多久,衣着规整的王劭均就自己迎了出来。
“你起来啦。”本来怕她起的晚,担心不能与她告别,又舍不得吵醒她,自己还很是纠结。这会儿见她早早来到自己院门口,少年的心头仿佛在雪中捂上了块热毛巾,熨帖得不得了。
“嗯,你又要走?”穿着家常便服的少女探头探脑往他院里瞅瞅,撇嘴道:“昨天刚回来,又要走多久?”
其实晏语的意思本是难得在凡间交了个朋友,相聚的时日不多,况且自己要是回了天庭,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再见面,这些天要是能好好道个别也算善始善终。不料他今天要出门,恐怕回来就找不着自己了。
但这惋惜的神情在王劭均看来,完全成了另一重意思。
他以为昨晚和晏语把话说得如此明,就算是互相摊了牌了。难得平时没心没肺的姑娘今天这般依恋他,他心又软了半截,几乎要抛却门第隔阂把她带回家去。
可惜……好多事情,凭他捅破了天去也做不了主……
王劭均又喜又忧,爱怜的抚了抚她肩侧的长发道:“昨天不是闯了祸么,家里遣了人来叫我回去领罚。”
“啊,你家消息也太灵通了罢,梧州离这儿多远啊……”起码也有两百多里罢,现在凡人的消息传递得那么快,一夜就能打来回了?
王劭均苦笑了下,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柔声安慰道:“别怕,不是什么大事不会耽误很久的,你安心等我。”
“我……”这回轮到她语塞了,今早起来恢复了仙力,本想和他告别,可他打人是为了自己,受罚也是为了自己,告别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一清早,屋里忙着收拾的收拾,门口站着发呆的发呆,晏语左顾右盼的神情却让王劭均本来不稳当的心更加笃定。
两人用完早点,王劭均也准备启程,晏语一路送他到了门口,打了八百句的腹稿来告辞,最后一句也没用上。
她是个孤儿,在青丘的万年时光,吃着百家饭长大。大长老无夷虽然对她多加关照,可族中职责纷杂,并不能时时陪伴,更别提一心要把她拿去换珍宝的吉罗之流。想想看,他和昨夜想用别院买她的无耻凡人有什么区别。
太学三千载,她也是为了自由昼夜勤勉修炼,早已适应了独来独往的生存。即使有了朋友,多了欢笑,可谁曾为她的一喜一怒牵动心神,谁可为她事无巨细的打点,谁会为她受的委屈顶着家法出头?
她虚度了比这凡人多出一千倍的年华,他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关怀依靠。
从初次相识的茫然无措,当成救命稻草般捉紧攀附,到这短短一百多个凡间的日夜过去……是啊,她懒散了,因为有人把她照顾得太好,让她暂时忘记了从未放下过的惧怕。而这样踏实的心情,竟是一个在她眼里蝼蚁般脆弱的凡人带来的。而那潜移默化改变了她的少年,正眉目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