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在云层背后的,正是潜入鹰族王宫探听战事隐情的玄素。他在鹰族大王舍必阿义身边待了不少时间,日日与他讲经论法,终于在今天傍晚从他嘴里打探到了有关战事起因的信息。随后他极速赶到丹城,便看见这样一幕。
适才下面的士兵们喊出了祭司的名字——焱诸元大贤者,也令玄素确定了他要找的正是那高台上处处透着怪异的人。
焱诸元?
他心里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时,恰好瞧见底下高台燃起熊熊烈火,而那霍然惊醒的女子,正向天空投来绝望的眼神!
这一瞬间福至心灵,几件蹊跷的事情一下子串联在一起。数月前上古凶兽莫名脱出封印,还剩一头未曾降服——朱厌!
焱诸元,猿朱厌……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位“大贤者”生的高大异常,五官深陷双眸纯黑;怪不得他的气息看似像人却又掩饰不住阴浊之气;怪不得被当成生祭的女仙看不清元婴本体……想必是仙力被他禁锢所致!
快救人!
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映着火光的弯刀几乎已经贴在了白衣女仙的脖子上。她保持着仰望天际的姿势,明明灭灭的目光便一直投映在玄素眼底。他在瞬息间出手,却也在瞬息间清楚的看懂了那目光的含义,其间有哀伤、有不甘、有凄苦,唯独没有绝地求生的意志。她是绝望的,可那种绝望好像与战场上送作祭品根本无干,而是为了别的什么。
没有求生的贪,却有深切的嗔,以及道不明的痴……
参禅数万年的黑袍仙君几乎是本能的察觉到了她的心绪,但在这瞬息之间再无法深究。下一个吐息,丹城城墙上下的数万人便已感觉到一阵狂风气浪以祭祀高台为中心,从天压下!
“长天神显灵啦!快看啊!”早有眼尖的蛮族士兵,以为是焱诸元的阵法已经开始运作,兴奋的欢呼了起来。
城楼上,安西将军倒抽一口凉气。他从来不信鬼神,可夜色明明静谧无风,却为何有气波冲面而来,仿佛天空中有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向城楼面前砸下了重重的一拳。在气波接触到他脸上皮肤的那一刻,连他也差点以为下面那蛮人祭司请来了天神之力,要亡他大郑!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扶住了面前的城墙砖,因为他刚才听下面的蛮军喊过,说大贤者要毁了丹城城墙?
预想中的震动并没有随着气浪到来,那道威压一掠而过,安西将军掌下扶着的城墙还是稳如泰山。他深深地呼出抽进肺腑的那口凉气,只见高台上两人倏地飞起,直入空中!
怪力乱神么……这天底下,到底有没有神?
安西将军的目光追随着那两道身影扶摇而上,却终究再也捕捉不到一丝痕迹。从军三十余年的铁血军人在这一刻也忘记了脚下的数万敌人,为这绝对无法解释的一幕怀疑起了人生。
而茫茫夜空万仞高处,一袭黑袍的玄素正与假扮成凡人的朱厌对峙着。朱厌手里提着那白衣女仙,纯黑色的眼珠有恃无恐地看着玄素:“要打架或许我不是你的对手,不如我们作个交易?”
玄素的黑袍黑发浮在空中,只露出一张白皙的脸,但面色却不怎么好。他心里默默踟蹰,这头朱厌不同于其余凶兽。另几头再狂霸凶残也不过是些蠢物,只需仙力压过他们便能制伏。可这个“焱诸元”竟然有了智慧,说不定是太古遗留至今的老兽,那就比别的凶兽难缠许多了。他皱着眉头,小心揣度对方的心思道:“只要你放了她,我便也放了你。”
“哦……不不。我只说可能打不过你,但你也未必能占上什么优势。更何况……”朱厌一只手拎着那女仙的腰带,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颈骨上,她面朝着脚下,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就算我打不过要跑,先把她弄个魂飞魄散也还是可以的。”
“你说。”权宜之计不管用,他已彻底落在了下风。玄素想起刚才女仙眼中流过的数般神情,也难得地有些犹豫不安起来。
“第一,你自封仙力一个时辰,以防在后面偷偷追击。第二,我在下界安排了后手,待会儿他们还是会打起来,你不许插手。如何?”
“……”
朱厌的要求不可谓不过分。玄素此番下界,为了就是找出引起战乱的原因,并制止战火令命书轨迹复原。天界仙子的性命固然金贵,但人间苍生数万亦是珍贵。二择其一难,可不择的话——他看看朱厌收得越来越紧的指掌——或许一个都救不了……
“好,我答应你。”经年心静如水的黑袍仙君沉声应道。他一面盘算着待会儿能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下界阻止战事,一面心惊以自己的修为竟会处处受制于朱厌,心里的那汪水面却已有了波纹。
“请。”一切似是在意料之中,朱厌讪笑着比了一个优先的动作,示意让玄素先封起仙力。
玄素早已料到以朱厌的奸猾小心,必不肯先放了人质。随即捏起咒决,一只手覆住腹部气海,一只手点在头顶百汇,竟真的在这上古凶兽面前自封了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