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不立(1 / 3)

晏语从黛山归来,没有马上回房歇下,而是又来到了殿后的石桥上面。

这两百年她一直留在银海宫,既没有回到太学修行,也没有回过青丘。玄素让她领了一个书房女官的位置,实际也没什么差事让她做,只是常常令她在一旁听他讲法,一半像主仆,一半倒像师徒。不仅如此,玄素还亲自修书给无夷长老,说是自己做主让晏语留在银海宫。无夷虽奇怪晏语什么时候和天庭的三皇子有了交情,可毕竟玄素心慈仁爱的口碑他是听说过的,晏语在他宫中至少安危无虞,便也不再追问。

最初来到银海宫的那段时间,晏语对玄素的说教十分抵触,总是换着花样和他顶嘴,一点受人恩惠的自觉都没有。

人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殊不知这世上有个两法双修的玄素,无论晏语把话绕得多远,理曲得多歪,他总能把她给兜回来。他就像是会读心,每次晏语一个人钻牛角尖时,他总是会及时出现在她面前,打消她那些消极的念头。最后执拗如晏语也不得不说,天庭的三殿下深得须弥界无忧神真传,硬是用佛法把她的悲伤难过、自怨自艾,逐渐地瓦解了。

譬如这石桥,以往是她独自伤怀的地方,近几十年她已经鲜少踏足,今夜却又不自觉地走到了这里。

不仅如此,她还带了一坛菡萏醴,对着幽深难测的银海一杯杯自斟自饮,很快那一坛酒就见了底。

酒气上头,她的眼神慢慢失去了焦距,直直地定格在海面上的某一处,脑中又浮现出好些许久都没出现的画面。一忽而是劭均和煦的笑,一忽而是劭均牵着自己的手,一忽而是劭均凑近眼前的脸。

仔细想想,她好像从没见过劭均生气懊恼的样子。在她面前,他表现出的永远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她曾想象过无数次两人若是再见,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暴怒而互相仇视怨怼,可自从那晚劭均不告而别,她竟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一面。于是印象中的人,便只留下了一张面孔。

不论是仙是人,这世上哪有谁是永远笑着的呢。所以随着年久日长,心目中那个人的印象才会越来越模糊不真实罢。

一转眼,脑子里的画面突转,那个人牵着的女子从她变成了另一个身影。他们不仅有一同喜乐的时光,还有一同烦恼的时刻,甚至还有争吵、有冷战,但都显得无比真实完满。那才是真正的一双璧人啊,可最后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

曾几何时,这门亲事纯粹是九嶷高攀了她,然而如今再看看她的身份,简直犹如丧家之犬。若是没有九尾身这回事,她一定会亲自上门求个说法,但现在她却连偷偷溜过去看一眼是谁取代了她,都没有勇气。

不知是酒意的灼热,还是她心里本来的不甘,她只觉怀中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恨不能连着整个九嶷一起烧成灰烬,也好过让别人夺走她的位置!

越是这样想,她的愤恨越是一发不可收拾,这股燥热从她心口一直升到眉心,燎得她头疼欲裂。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捞酒坛子,想用菡萏醴的清冽压一压燥气,可是一抓之下,酒坛已空空如也。

“呵……”说不出的失落漫上心头,叠在满腔恨意之上,令她不自觉地自嘲出声。

正在她难受得伸手扶向额头之时,一个黑影挡在了她面前,挡住了银海上倒映的波光,这些年来已十分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回来了么,我正要差静思去寻你。”

晏语猛地抬起头!

果然是他来了……

不论她是否察觉得到,在听到这把嗓音的刹那,她的心里竟生出一丝安稳。

他不像过去的“王劭均”,待她好是因为对她有意。这两百年间,他就像是最有耐心的老师,大夫,甚至是家长,他的身份如此尊贵,却平白无故照拂了她这样久。也正是因为他的毫无所图,令晏语也渐渐摒却各种怀疑,安心跟他学法,渐渐通悟了一些佛法的好处。长久下来,每当心浮气躁时只要他在旁边,即使不多说什么,她竟也能很快平定心情。

因此在这样邪火噬心的时刻,他的出现不是比一坛酒更加得当么?

晏语倏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因先前喝得太快有些头重脚轻,一时站立不稳向前微倾了一小步,险些撞到对面那人怀里。玄素不料她醉的这样厉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抬手用仙力稳住了她。

没想到,他本是出于礼貌的这个小小动作,却让她刚刚生出一丝安定的心一下沉回到了谷底。

是了,他是她的恩人,是她的上峰,却不是她的亲人,甚至也不是她的朋友。虽是无心之举,可他的反应已经明确地在他俩之间划出了一面壁垒,令她明白,他是不可靠近,更不可以依仗的。

“我……”

玄素能找来这里,自然知晓晏语今天状态又有反常。这两百多年在他的循循善导之下,晏语的心结看似已经轻轻放下,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他当年轻生的缘由,因此玄素始终不能完全放心。原本是出于善心过来看看,可只这一个动作,就教玄素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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