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叡飞往人界帝都之快,破空除云。
他简直使出了平生修为极限,在青空中划出一道凡胎肉眼可见的白光,投入了巍峨的皇城宫廷。
这道白光在进入白露殿时遇到了两重结界。
一重在白露殿外,看禁制强度应是出于某位上仙之手,主要为了抵御外界攻击。
二重覆盖住殿内一处偏僻的宫室,隔绝了室内的一切声、光、法力、气息。
一重已经够强,但因敖叡没有任何攻击倾向,轻轻松松便穿过了。
二重更是敖叡见都没见的强盛,好在只是为了防止内部法力泄露,否则恐怕任他耗尽一身修为,都别想伸进一只手指去。
这道白光如此耀眼,整个帝都的凡人都看见了。光天化日有此异象,本应引起不小的骚动,可不论城外百姓还是城内贵人,都不过抬头瞅了一眼,便继续各忙各的。
数月前,西疆獒族递来国书,以求娶一位公主为条件答允边关休战。广顺帝缠绵病榻久矣,太子拿了主意,定下以帝王养女惠敏公主作为和亲人选,求和西疆。
不料广顺帝一夜病愈,从承乾宫发出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赏赐惠敏公主的白露殿,同时从宗室中择一贵女,另行册封公主和亲。
后来的每一天,便都有一位宫人蒙着面,从白露殿端着汤药到承乾宫,伺候帝王服用。
原本隐忍了十余年的载坤宫一系,眼看就要翻身,此时功亏一篑,岂能不恨。皇后和太子没少令人在宫内坊间散布谣言,直指白露殿行巫蛊魇咒之事。
广顺帝一日精神过一日,听闻这些谣言不但没有疑心白露殿,反是把皇后和太子叫到跟前,亲自教训了一顿。
久病初愈的老皇帝眼下还带着些青灰,他抬起头看向跟前侍奉的林皇后母子,不紧不慢道:“若是魇咒之事能把朕的病给咒好了,皇后不妨也多咒咒朕。”
从这一天起,外面的谣言便转了个风向,成了白露殿有神仙庇佑,此后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宫人侍卫,无不对白露殿恭恭敬敬。
既是有神仙嘛,那天上隔三差五降下什么异象,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嘛。恰好应证了陛下乃天命之子,英明万岁,请来神仙坐镇本朝,还怕什么西疆蛮人。
和亲风波由始至终,唯独白露殿主仆看清了一件事。
哪怕惠敏公主金枝玉叶贵为帝姬,她的好命歹命皆悬于一线之间,半点由不得自己。
帝王盛宠来得莫名,白露殿不仅不敢托大,反而比从前夹在载坤宫和落霞殿中间时还要谨小慎微,阖宫上下关起门来,悄无声息地过日子。
整个宫里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每日给皇帝蒙面送汤药的小宫人,再也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她住的那间宫室不分昼夜的关起门来,谁也无法进出。
天上那道白光,没入的便是这间宫室。
敖叡急切地推开门,未及看清屋内的场景便脱口喊道:“姐姐,你……如何成魔了!?”
这句话他憋了一路,又或许更久,从上次看到晏语开始就一直盘桓在心里,此时像汹涌的洪水找到出口一般冲口而出。
说完这句话,他才站定看清了室内的景象。
小小的宫室内容纳着庞大如山海的气息,这气息四处冲撞,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撞成了齑粉。若不是有外面第二重结界罩着,恐怕这帝都皇城已经夷为平地。
整个屋里唯一完好的是一张榻,榻上批头散发地伏着一个女子,忽而为人形,忽而长出数条长尾,忽而化作狐身,随着人形和狐身的不断变化,她的法力像漩涡一样疯狂增长。
敖叡站在漩涡边缘,忽觉仙力被快速卷入,他也仿被抽去脊骨,瘫软倒向地下。
在他失去意识前,一双手从后面扶住了他。
敖叡能感觉到这双手在颤抖,一个同样颤抖着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晏姑娘……”
短短几个字,像咒语一般打断了室内疯狂飞涨的漩涡。
榻上女子猛然一震,那强大到可怕的气息便乖乖收拢,恢复平静。
她的形态在人形上稳定下来,却依然伏身埋着头。敖叡以为她遇到了危险,想走到近前去查看,却见她双手缓缓握紧,稍微往后退去。
“晏姑娘。”
身后的人又低低唤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担忧和痛心。
敖叡听出扶住自己的人是谁,当即甩开了他的手,反手揪住那人的衣领道:“姐姐怎么成了这样?她好好的跟你来下界办差,怎么会成了这样!”
“……”玄素的嘴唇动了动,被他如此质问,说不出话来。
藏身在皇城数月,晏语已经把身负天吴之力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玄素。天吴乃太古时的朝阳谷水伯,即将修成新魔时被神帝封印。谁能想到万万年过去,天地变换,山海更迭,他的神识还没有消散。不仅如此,还阴差阳错地把修为给了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