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没,皇泽寺的金身佛像的佛首不翼而飞了……”
“这我怎么不知,你才知晓,消息也太落后了些。而且啊……”
一人靠近另一人的耳朵,悄声道:“这皇泽寺还是开国时期所建,正殿的金身佛像更是耗费财力物力,前前后后十几年才弄好。佛像没了佛首,上面是说失窃了,可……这话只咱俩私下说说,你可别说出去。”
那人连忙点头,“你知我知。”
“上面自然说是失窃,但不少人都觉得是上天的警示呢。而且这事我听说没有交给大理寺查办,而是交到了都察院。啧啧……”
“都察院?!”
太承殿只点了两盏灯,柏匀宕坐在龙椅上,望着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掌灯太监垂首弯腰安静地呆在黑暗中。
殿门敞开着,寒风灌入,太监打了个冷颤。
他微微侧目看向门外,宫道上有人提着一盏灯笼走近。
那人衣服虽说是常见的素色,但经纬中加了金线,显得华贵不凡。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柏奕闻放下灯笼,进了殿门便跪倒在地,朝柏匀宕行礼。
柏匀宕左手半撑着脑袋,只长呼出一口气,并不应声。
他望着跪着的太子,亦是他的嫡出长子。他相貌随自己,学业是兄弟中最优秀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似乎是觉得等待得有些久,柏奕闻抬起头,看着置于两盏灯光照亮的龙椅之上的柏匀宕。
父子目光相接,柏匀宕浑浊的眼球染上金色的火光,他挥手道:“平身吧。”
柏奕闻恭敬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道折子。
“儿臣有事上奏。”
柏匀宕眼睛半眯着看向他的长子,语气听不出情绪:“呈上来吧。”
有太监从黑暗中走出,接了柏奕闻的折子,一路躬着身子双手递给柏匀宕。
忽的来了一阵大风,吹起柏奕闻的衣袖,发丝也凌乱着在眼前飞舞。他伸手去整理碎发,实则悄悄观察柏匀宕翻看折子的动作与神情。
柏匀宕如何不知他的小动作,他冷哼一声,随意翻看着折子道:“你突然上奏,说由旭儿所主理的上元节时的前大理寺卿通敌叛国一案是冤案……怎么,你是在质疑朕的判断吗?还是说,佛首被盗一事,你也认为是上天昭示?”
“父皇……”柏奕闻面对此话没有慌乱,他整理好衣袖道:“儿臣从未质疑父皇,而是质疑三弟。他所做的伪证确实难以分辨,以至于诱导父皇误判。至于佛首被盗,儿臣也在跟进都察院的调查,想来很快就能抓到真凶。”
“哦?纵使你折子上说得都是真的,那你想怎样?旭儿难道不是你的兄弟,前大理寺卿的案子已经过去,你此举要他身败名裂不成?”
柏奕闻心知柏匀宕因着三皇子最近的表现有心偏袒于他,只是连被欺骗着问斩了前大理寺卿他都毫无波动,想来其中也许也有他的授意在。
悟到这点后他明了之后说话须得更小心些,咬定父皇是被柏奕旭欺瞒才是。
他朗声道:“三皇弟所做的伪证迟早会被一些仍在暗地调查的清流官员发现,若是被他们联手上奏,恐怕更不好收场。”
“做伪证欺瞒父皇,他应得一些教训,不如由儿臣当这个‘恶人’,先提出来,那些臣子们反而会劝儿臣兄弟和睦不要下重手。还请父皇好好考虑儿臣的奏折。”
柏匀宕又是冷哼一声,这声音隔着数丈传到柏奕闻的耳中,好似擂鼓声击打着他的心脏。
“你说得好听,还不是想要旭儿入牢,到时他声誉有损……闻儿,你心里想的什么,朕不会不清楚。”
“儿臣是父皇的孩子,儿臣的一举一动一行一思自然都瞒不过父皇。”柏奕闻并不接话,只是表明了对柏匀宕的忠心。
“是吗?朕想知道,若是朕现在驳回你这道折子,你会如何做?”
“父皇!”柏奕闻跪下俯首道:“三皇弟是父皇的孩子,亦是儿臣的兄弟,他犯错父皇可以包容,儿臣亦能包容,但儿臣不希望看到三皇弟酿成更大的错误,到时候天下人更不会包容他!还会有损父皇和整个皇室的声誉!”
柏匀宕转而看向被风吹得跳动的火苗,“灯油都要燃尽了。闻儿,你退下歇息去吧。”
帝心难测,柏奕闻明白再继续下去恐怕适得其反,便行礼告退。
“都要十二月了,怎么还不下雪呀?”
黑暗中站立的掌灯太监听闻这普通平常,像是随口说出的呓语,不知为何感到头皮发麻,还颤抖了一下。
十一月的京城,众人都以为皇泽寺的金身佛首失窃一案已是本月最惊人的事件,未曾想到还有更惊人的事情——三皇子柏奕旭入狱了!
用以专门关押皇室与高官的牢房走廊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还好两旁都点着火把,驱散了一些不明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