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无助地胡乱扑腾,少年掐得更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少年古怪的笑了,“是你放的火,你把我姐姐藏哪里了?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最后一声用尽了少年所有气力,霍吟在那个瞬间有了脖子被他掐断的错觉。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霍吟绝望的想:“我只想回家。”
或许真的等他死亡以后就能回去了。
有了这般荒诞的想法,霍吟当真闭上眼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身上却一下子轻了不少。
军靴踩在松软的雪上,雪光照铁衣,接到陛下擅自离宫消息而慌张赶来的羽林卫被眼前的乱象惊呆,把他们的新帝拉了起来。
死里逃生的霍吟半撑着身体,捂着脖颈连声咳嗽,贪婪的大口呼吸。
“卑职参见陛下。”
羽林卫整齐下跪,铁甲声音清脆,霍吟终于肯定了他对少年身份的猜想。
雍灵宗尧豫生。
“你们来得正好。”尧豫生笑容阴恻,“你们是来告诉我,你们知道姐姐在哪里,对吗?”
羽林卫无人敢应声,不过一夜的时间,满京都知道襄陵长公主葬身火海的消息,唯有陛下自欺欺人。
“怎么都不说话?”尧豫生笑得愈发宽和,“来,告诉朕,公主在哪?”
“中郎将。”尧豫生蹲在为首的中郎将面前,声音软绵绵的,“你来说,公主呢?”
明明是寒冷的冬晨,中郎将却直冒汗,头低得尧豫生看不见他的脸,哆哆嗦嗦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殿下……殿下在……在……”
中郎将行礼的拳头在颤,艰难地微掀眼皮望向霍吟身后的废墟。
尧豫生仿若不察,隔开中郎将望向身后的羽林卫。
“为何都低着头?都不愿意告诉朕公主在哪是吗?”
尧豫生分明是蹲着的姿势,却像站在高台之上,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啊……”
尧豫生恍然大悟一般缓缓起身,轻声道:“朕明白了,京城这么多姑娘,你们肯定不知道哪个是襄陵公主。”
这话听着毫无逻辑,那么多的姑娘,若他们真的不认识襄陵公主,就算见到了也只能当作擦肩而过的路人。
每个人都是如此想法,却没人敢反驳尧豫生的胡话。
“她啊……只要见一眼就不会忘记。”尧豫生沉浸在回忆里,扬起温柔的笑,满眼温情,又是难以言说的悲寂。
“笑时朝霞映雪,忧若芙蕖渌波,态如华茂春松,神似流风回雪。”尧豫生大抵在心里一遍遍回想着记忆中襄陵公主的所有时刻,说这些话时声音又轻又柔,笑着笑着就尝到了眼泪咸湿的滋味。[1]
他擦去脸上的泪,哽声继续道:“远看……远看的时候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莺鸟,近看又像是独世孑立的白鹤。”
霍吟听着尧豫生混乱的话语,却当真清晰记起了襄陵公主的样貌,那忧伤的、温柔的、孤独的姑娘。
尧豫生略弯下腰俯视地上的羽林卫:“想起来了吗?能告诉朕了吗?!”
尧豫生一声比一声高,熊熊怒火即将压抑不住,下一瞬又是出奇的平静。
“都不说,看来是都不知道。”
中郎将额头的一滴汗流到鼻尖摇摇欲坠,“啪”,汗落在积雪上。
尧豫生冲他一笑,一脚踹上他的胸口:“混账!”
疯子发起火来不管不顾,就算是常年习武,身体罩着一层铁甲,中郎将结结实实挨着的这一脚仍然不轻。
雪地滑,中郎将紧绷小腿,脚拇指竖起狠狠发力,上半身也跟着向前挺背才免于摔倒——在陛下面前跌倒是失仪之罪。
羽林卫头垂得更低,身边的太监更是哆嗦着身子。
“朕只想和家人在一起有错吗!!”
尧豫生歇斯底里,寒风忽至,单薄的身体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卷走,他揪上中郎将衣襟把人强硬拽起来,额头突起一根青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朕连这点愿望都实现不了?!”
他把中郎将大力甩出去,溅来一身雪。
中郎将大惊,跪地求饶:“卑职……卑职该死,冲撞了陛下龙体,望陛下开恩。”
他说着哭起来:“万望陛下开恩饶卑职一命!!”
尧豫生拂开肩头落雪,森冷一笑:“你的确该……”
喷薄的热血浇断了他的杀令,尧豫生浑身僵住,冷意从头蔓延到脚。
“有刺客,保护陛下!”
羽林卫擦过尧豫生上前护驾,霍吟被人从背后劫着,脖颈血流如注,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冷意痛感荡然无存,只有濒死的绝望眼神和插在动脉上冰凉尖锐的触感。
背后的凶手似乎说了一句话,他说了什么?
霍吟一个字也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