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坠入海底昏睡了百年之久,当阳光透过细碎的泡沫照在面容上,才终于感受到外物的温度。
想到此绮月良不禁心中一跳,猛地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是洞内铺陈的灰质怪石,嶙峋的表层上,贴着一层泛着金属感的白光,洞中空明声静,洞外似有窸窣之音。
她伸了伸手指,感知着身体逐渐找回的敏锐度。
作为捉妖师,是绝不能允许自己熟睡的,而昨夜明知有只狡猾的狐狸在身侧,却还是抵不过浪潮般的睡意。
近日越发觉得身体不大对劲,大脑的迟钝,胸口骤生的烦闷,像是淤泥一般堵在身体里,疏通不得。
这一路她都在心中盘问,难道这条十九岁的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走到尽头了吗?
扶上洞口被冰封的岩石,向外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小子蹲在雪地里,单薄的麻衣在风中颤动,于天地之间蜷缩成惹人视线的一个小点。
绮月良拉拢帽檐向他走去,鞋底踩在雪层上点点吃紧,她故作矜持地往那儿一瞟,原来那小子正在处理一只刚打来的野鸡。
他灰白的耳朵微动,忽而仰头望她,开口时从嘴里吐露出一团白雾,“姐姐睡醒了吗?你看,我们今早的食物。”
说着,提起剖肠破肚的血淋淋的鸡肉展露给她看,雪地上还有蘸裹着冰霜的五脏六腑,散落在纯白的雪地里,显出几分诡异。
他微笑着,笑得那么天真烂漫,像是春日里的一朵雏花,而他手上却占满了刺目的鲜血,像是一个手法熟练的刽子手,那一瞬间,她像是看到了他的未来。
她拿了一张布将鸡肉裹好放进了乾坤袋里,又拿出几张大饼向他扬一扬,道:“今早不吃鸡肉,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还得赶路,路上吃饼解决。”
不经意间又瞥到他手上触目惊心的血,抿了抿唇,“出发前,先把你的手给弄干净了。”
风雪渐渐停息了,暖阳融化了路上的积雪,空气便像针扎般刺入骨髓,让人钻心地生疼。
绮月良收紧帽子往身侧一看,那小子衣服单薄,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化雪带给行人的痛苦,这令她不禁感慨他身体里的妖血委实强悍。
路上两人遇见了一个分岔路口,左边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前路光明。
右边是一条幽暗小径,杂草丛生。
而路口中间立了一个形状怪异的石碑,上面刻着“子夜镇”三个字。
小半妖挠头问:“姐姐,我们走哪一边啊?”
绮月良思索片刻道:“子夜,一切的结束,又是一切的开始,所以我们已经到达子夜镇了。”
“我怎么没有看见?”
“以后看得多就知道了,这不过是妖怪们故弄玄虚的把戏。”
说着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符纸,画了一个加强版的变幻符贴在自己的眉心,只见她眉间隐隐变化出一朵艳红的梅花,周身也染上了妖怪的气息。
符纸只剩这三张,现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接着她又将绑袖口的红绳割下一截,对他说:“把手伸过来。”
他眼里露出一丝警惕,但又很快消失不见,笑呵呵地问道:“姐姐,这是干什么?”
“符纸不够了,要想顺利进去又出来,我们得成为一个整体,或者你想就用半妖的身份进去?”
他扯唇干笑,不大情愿地将右手伸了过来。
他的手腕干瘦,黑黢黢的像是一截柴火棍,半妖观察着她的神情动作,试图从中揪出厌恶嫌弃的细节,可她神情始终淡然,像是在以面对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的态度在面对着他。
她细致地将红绳系在他的手腕上,另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中间大概还有半臂距离,这种连接很是微妙,两人像是真的成为了一个整体,但事实却是各怀鬼胎、各据阵营。
他微微睁大了眼,眼睁睁见着红线隐形消失,但伸手一摸中间又确有连接,不禁佯装天真半张着嘴。
绮月良觉得好笑,便逗他:“你看你现在变成什么了?”
他惊奇道:“纯种的狐妖?”
“对,我和你现在都是纯种的狐妖,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所以进去后别说漏嘴了。”
半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绮月良始终不放心进去后他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弄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开口吓唬他:“要是我们的身份暴露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我完全可以脱身,至于你嘛,只要乖乖听话,姐姐会保护你的。”
他咧嘴笑笑,暗自揣摩着话中的威胁之意。
半妖微微侧脸露出嘴角浅淡的酒窝,真诚道:“姐姐,我会听话的。”
绮月良满意地点点头,转瞬将法力全数聚集于右手,等到达临界点时一举拍在石碑上,不出所料,石碑下去了一截,半空中打开了一道泄漏天光的大门。
“姐姐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