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块红薯他到最后也没吃,倒不是刻意,而是回到房间后随意一丢,自然而然就忘了,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五条悟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
他将锡纸打开,掰开红薯尝了一口。
——冷了。
冷了的味道不太好,他也不想勉强自己,很自然的让下人处理掉了。
窗外明媚的雪枝探过来,搭在屋檐上,懒懒散散似是美人柔软的手臂,沿着瓦角坠下簇簇的白。
男孩穿着浅色的睡衣,上面带着星星的图案,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喜欢的款式。也懒得换衣服,在一众侍仆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就这么坐在廊道上望着外面发呆。
映入眼帘的景色一成不变,他看了一会,又觉得无趣,甚至想把那个咋咋呼呼的家伙带进来玩。
——如果她是咒术师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很自然的冒出来。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把对方带到身边,甚至还能接到家里,偌大的五条家就算长期多养一个孩子,也算不上什么负担。
但那显然不可能。
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站了起来,漂亮的脸上既没有喜悦,也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扫过那些低垂的头颅,又轻哼一声收回。
虽然才十一岁。
跟在他身后的侍仆从小伺候到大,即便天天相处,也难免被眼前这个孩子身上可怖的咒力量吓得胆寒,何况这股力量还在与日俱增。
男人深吸一口气,待睁开眼和那双璀璨的六眼对上时,又怔住了。
像神明一样的眼睛,五条家百年才盼来的神子,从诞生起就承载着巨大的寄托和期盼,把这个庞大的家族从低迷的泥沼里拉出,一举跃成御三家之首。
真是个...怪物一样的神子。
笑容温和的男人垂下腰,将脑海里冒出的想法深埋进心底,“少爷,早餐需要给您呈上吗?”只要营养充足,五条悟想吃什么想怎么吃都行,除了涉及安全方面的问题,举族上下将他视若珍宝,有求必应。
小少年手背在身后,笑容可爱的扬起脸,“你给我做,怎么样?”
“少爷.......下属厨艺拙劣。”
“连早餐都做不好吗?”
轻笑一声,他脸上的表情愈发生动起来,和以往很不一样。
面面相觑的侍仆眼观鼻鼻观心,把他这阵子的变化看在眼里。
自从小少爷总是去找一户姓川下的普通人家里玩,他的性子就变了,变得更麻烦,硬要说出其中的区别,那就是以前的他目空一切懒得找他们的茬,现在他目空一切喜欢找他们的茬,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很大很不幸的变化。
“把绷带拿上来。”
爱找茬的人小手一挥,没骨头似的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圆桌半撑起下巴,一条腿弯起来支在椅子边上,神情像一捧冷淡的新雪。
从今早起来起,他的脑子就胀痛到难以忍受,对于这个年龄段的他而言,六眼的优势和劣势一样明显,庞大的信息量常常让还未发育完全的大脑和躯体难以承载,时间一长,就很容易“烧脑”。
众人听完一惊,唯恐六眼出事,忙不迭地托着柔软的绷带前来,一圈一圈的帮五条悟缠好,压低声音放轻身体,沉默而有条不紊的跪坐在一旁伺候。
“出去。”
五条悟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他蒙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时,真像一尊小小的神像。
多余的人便都听话的离开了,只留下文藏跪在原地。
“你也是,文藏。”五条悟接着说,用手背盖在额头上,“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文藏紧张的看着他,最终还是担忧的拉开门,守在门外。
揪心到让人意识滚烫的疼痛,需要很久才能渐渐平复下去。疼痛让人清醒,也让人在低迷无趣的生活中延伸对活着的渴望。
活下去,活下去…忍耐的呢喃如同诅咒一般,疯狂且不甘的野望如草莽生长,将人痛苦的深渊劈开,有光泄露进来。
那些疼痛被深埋在绷带之下,滚烫的情绪逐渐冰封,五条悟慢条斯理的将绷带一道道扯开,露出眼底一片清明的瞳色。
该吃早餐了。
他换好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
说实在的,每年到十二月的中旬,越是临近25号,人们越是会陷入一种可怕的节日氛围里。
街上铺天盖地的圣诞宣传,还有各种在街头派发传单的圣诞少年,圣诞少女,无处不在的铃铛和星星,飞扬的雪和浓绿的圣诞树。哪怕只是单纯的去商店买块蛋糕,笑眯眯的工作人员也会发出夸张的语调:“临近圣诞节,本店推出了很多新品噢!”然后拿出大块或小块,带有明显浓郁圣诞树或小雪人风格的东西出来。
“不用,谢谢,我自己看看就可以了。”
“哎呀,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