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触碰也做不到,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所以连想给朋友报仇的举动都显得可笑起来。
但清楚归清楚,山晴才不会去责怪自己。
能活下来就很不错啦。
因为做不到而去责怪自己,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情,她可不是。
那…怪物是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她的呢?
红彤彤的雨伞重新转起圈来。
越走,繁华的高楼渐渐匿去,映入眼帘的建筑逐渐平矮,黯淡的巷子堆的垃圾已经很长一段时日了,蓄积的臭味被大雨冲散开,一齐泌进周围的墙缝里。
藏在垃圾袋中的猫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瞳孔在黑暗里一亮,灵巧的向下一跳,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在厚重的雨幕中。
伞下的人轻呼一口气,旋转的伞面接连不断的甩出水滴,仿佛华丽的灯座下高高荡起的秋千。
上面的雨丝偶尔吹到脸上来,凉丝丝的。
真像雪啊。
雪落时好像也是这样的,贴着面颊飞过,在街道月白的路灯下洒得纷纷扬扬。
模糊的光灯和平安夜那晚的街道重叠。
她记得自己牵着五条悟的手,对手提着她精挑细选的小熊蛋糕,两个人在弥漫的雪天走的一脚深一脚浅。
雪地上歪歪扭扭的印下了好多小邮戳。
“给你的”
男孩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看过来的眼睛又圆又亮,如同蓝色的多瑙河。
“礼物。”
他说。
一点也不珍重,随意又轻松抛过来的礼物,戴在脖子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取下。
原来是这样。
捏紧伞柄,眼睛慢慢睁大,伞上的凉意顺着掌心一点点扩散,感觉自己的四肢仿佛都僵硬了起来。
竟然是这样啊。
她想起那股微光。
她想起英雄叔叔对她存活下来的好奇,以及对方勾起自己的项链,又不屑一顾的丢了回来的模样。
——原来那时候他并不是想要她的项链啊。
山晴恍然大悟。
平安夜里的平安,原来早已包含在那份被随意抛过来的礼物里了。
但送礼物的人总是什么都不说,永远都是那么不坦诚,如果不是那次的鬼屋,她恐怕永远都要被蒙在鼓里。
红伞细细颤抖起来。
灰蒙蒙的街道,灰旧旧的房屋,灰扑扑的红伞却雀跃的跳了起来,一蹦一跃往人家院内探出来的枝条勾去。
枝条上的水一抖,像雪砸在人心上。
又难过又开心,她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明明还在下雨。
——明明还在下雨,她却觉得自己好像看见彩虹了。
水洼再一次被踩散。
坐落在一群建筑中心的商城高大而华丽,大雨倾盆,潮湿的冷意再浓烈,也抵挡不住周边街市延绵,彩灯闪烁不断。
崭新的老旧的杂糅在一起,仿佛两块拼接而成的布料,更显两个世界的割裂。
继续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前往,依旧是熟悉而普通的房屋,上层住人下层营业,浅蓝色的“冰屋”垂首于荧荧雨幕,缄默不语。
唯一和先前稍有不同的是,木门顶上安了一盏浅色的小灯。
山晴脚下那一小块地面便被照亮了。
她把手伸出去,那豆光又跳到了她的手上,再伸脚,这下鞋面也染上了淡淡的清辉。
“嘿嘿”
傻笑两声,和牙牙学语的幼童一样,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接下来是左脚,然后又是右手,她在光下玩的不亦乐乎,过了好久,才发现雨伞被自己抛下了。
在哪?
脑袋左摇右看,最后才发现那把小红伞早被风吹到了一米开外,豆大的水珠打得它摇摆不定,似小船。
“呀!”
她跑进雨里把小船找回来——翻过来抖了抖——又往回跑,这下连船带人都湿漉漉的了。
然后手用了些力气,一如曾经无数次那样,她拉开眼前那道门,大喊——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后来的山晴,觉得这句话可真像一句诅咒。
十一岁的她扬起脸,欢天喜地的和门内坐谈的父母打招呼。
母亲会急急忙忙的站起来,用干燥柔软的毛巾擦拭她的头发和脸颊。
父亲会倒一杯热茶,小心妥帖的塞进她微凉的手心。
那样无微不至的爱与关心,和到来者的“我回来了”相互呼应,简直是比枷锁更加深重的诅咒。
也许她后来的人生中不断追求的,不断期许的就是这一句话也说不定。
所有的遗憾,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怨怼和无穷无尽的期待,似乎都包藏在这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