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去年约定好的烟火大会也没能去成。
那天山晴很慎重的穿了一身崭新的浴衣,戴了漂亮的珠花,掐着时间在家里等了好久,等得望眼欲穿,也没能见到那个姗姗来迟的身影。
眼见着再等下去烟火大会就要结束了,她才牵着父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母亲始终紧紧牵着她的手。
红色的鸟居颜色比以往黯淡了一些,往里一片灯火通明。
但往年那醒目的“最难征服的金鱼”的招牌却没有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坐在木凳上卖乌龟的老婆婆。
老婆婆慈眉善目,头发花白如银丝一般,闪着晶莹的白光。
山晴蹲在她的摊子前玩了一会,小小的乌龟在水盆里挣扎,扑腾着水花不断,滑溜溜的皮肤蹭上她冰冷的指尖。
她抽回手。
年年都来,对逗弄孩子乐此不疲的金鱼大叔究竟去哪了呢?
可能对方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往的行为多么恶劣,多么无赖,给小朋友们脆弱的心灵造成多么巨大的伤害了吧,所以躲在家里羞愧的流眼泪不敢出门也说不定。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母亲,母亲莞尔,道:“说不定呢?”
其他摊子的金鱼好捞多了,甚至还有唱反调的挂上了“最好征服的金鱼”,借此吸引了不少小朋友。
但人就是古怪的生物。
对轻而易举便能得到的东西总是兴致缺缺,没一会,那些孩子就扔掉纸网撇着嘴说不玩了,没意思。
薄薄的纸网沉在水里,如同一张张雪白的脸,肥胖的金鱼躺在上面,一游、一荡,便裹上了一层无瑕的白无垢。
山晴的目光始终明澈如水。
把手垂进去搅了搅,不一会,胖金鱼们晕头转向,傻乎乎的撞到了一起。
“噗嗤”
见状,她大笑起来,把剩下的纸网扔给其他跃跃欲试的孩子,后摇摇摆摆的起身走了。
木屐一声声敲击地上,发出规律而好听的回响。
她想起五条悟曾背着她,绕着家附近走了一圈又一圈,那天他心情好像很不好,所以两个人聊了很久的天。
她知道对方悄悄捏了捏自己头上的花,当时的山晴可怕他把自己那几粒最喜欢的花给捏坏了。
好在对方没有。
但如果,如果他今天能来玩的话,她又觉得那些花就算捏坏了也没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坏了,就让他找到那个黑心的金鱼大叔的家,再让他捞一条金鱼给她。
和之前那条一样。
一定要和之前那条一模一样才行。
只有这样……
顿了顿,后面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目光凝住了,好一会,才慢慢向前探去。
从记事起便熟悉的画面。
父母走在前面,母亲说一句父亲便回一句,两人眉眼弯成相似的弧度,并肩同行,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对方身上流连。
水泄不通的人流绕过他们从外侧游去,一切的欢喜与热闹皆幻为泡沫,时起沉浮,只有两人是一对逆行的鱼儿。
世界是一片蔚蓝的海,只有他们住在鱼缸里,无形的将自身和周围隔开。
看久了,总会有一种自己要被这两人抛弃的错觉。
可一旦她慢下来,这两人又会频频回头,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笑着朝她伸出手,说:“晴晴快来。”
快来。
她喜欢这句话的口型。
说不上哪里好,有点酸涩但又有点洋溢的情绪,像口感古怪的糖果一样,从喉间一路涌进心头。
山晴握住父母的手。
一左一右,她夹在中间,感受着他们掌心里传过来的体温,心头那点酸涩好像也下降了、被抚平了不少。
母亲弯了弯眼:“我们去看烟花。”
山晴使劲点了点头。
今年的烟花比往年要更加夺目。
有不少人看得热泪盈眶,璀璨的烟花在一双双眼里绽开,仿佛梦境化作现实,不少人红着脸一声声许愿。
真美啊。
它们能实现她的愿望吗?
不清楚。
但是对美好的事物许愿,可能是所有人下意识的反应吧。
既期许它停留,又唯恐它溜走。所以要抓住那昙花一现的短暂瞬间,把心底深深掩埋的渴求大声诉说。
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那些话才是能毫无顾忌的大声说出的,那些期许才是能被不知名的莫测所听见的。
山晴眼睛紧随着那些光,脸上的表情既期许又期待,两只手握成拳,在胸前捏的紧紧的。
我——
她张开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掩埋在铺天盖地的欢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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