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一声轻笑,“我这刑余之人,当不起秦帮长一声‘师伯’么?”。
“师、师——”
这称呼生涩到他舌尖一时还打不过转来,好不容易就要叫出的时候,却为那人以履霜与话语一并封住,“此时叫不出,以后也不必叫。”“这世间已无宋易,唯有与赤族之宋氏毫无瓜葛的宋杲。”。
“你的命,我不要。我要的是”将履霜插入鞘中,“你的人。”
“干、师、”秦检半天也没斟酌出个适当的称呼,最终也就含混了过去,“的意思是——”。
“让秦检跟着你做事么?”
“不错,我要你‘假戏真做’,做我皇城司的上指挥,做我宋杲的亲传徒弟。”
秦检很是不解道,“为、为何啊?”。
“看你这幅鬼怕人恶的样子,与人见闻中的皇城司何其相似乃尔?”
宋杲笑着缓缓打量道,“本还想着如何将‘鬼目’收在门下,却不想你自己就投了罗网。”。
“既是如此,干办何意与我比试——”
“纯是宫里憋闷坏了,借此舒展舒展筋骨。”也不顾秦检即时的愕然无语,回头又于沈淙道,“他是我的人了,沈公子没意见吧?”。
沈淙不由一噎,他也是看出此人并无杀意,也是为了看清他之真意,才没有趋前插手,谁知这一犹豫,转首就失去了一臂,他却又无法跟此人‘抢’,只得道,“让他自主决定就是”。
宋杲却非是公平竞争的主儿,仍是那般柔冷语气,“秦帮长不愿去,那我只好请你们家主去了。”。
“想必你也知道,皇城司一向最会招待像你家主”凝眉沉吟了下道,“嗯,温润清弱的世家公子了——”。
沈淙闻言不免无奈苦笑一声,清声道,“宋世兄何苦如此逼他?”。
宋杲因这称呼倏然一挑眉,却也未出口纠正。
“淙虽是”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个这样说他的人,却也无言争辩,因之也只能听之任之,“虽‘清弱’了几分,这身血肉骨头还是承得起‘国法’的。”
“若论‘私法’,若是令自天子,抑或是谭副都知,淙亦甘心领受。”
宋杲不想此人竟还搬出天子与义父来压他,不怒反笑道,“宋某总还不至于连处置‘冒名者’的私权都没有。”“倒是沈公子不止明知故犯毫无改悔之意,如今还且反面无情倒打一耙,又是何道理?”。
沈淙哑然,“淙只是让世兄不必以淙来迫逼他——”。见人只是凝眉乜着他,只得无奈道,“只若人愿意,世兄尽管带走就是——”。
宋杲方才满意地转头看向秦检。
“履霜坚冰,阴始凝也。”
秦检因心中疑惑深深而声色沉沉,“干办不在阴气初现时,将其铲除殆尽,就不怕阴势已成,再难控防么?”。
“我既敢让其‘势成’,就有先法‘控防’。”
一个念头忽从脑中划过,秦检忽而变了脸色,他还道此人为何不杀他,却原来是比之诛戮更为酷忍的刑罚——
就算、就算如此,当也是他罪有应得。
秦检垂头咬牙半晌,方才满面涨红,声色轻颤道,“秦检愿、愿意与干办进、进宫——”。
宋杲闻之咦了一声,转而明白此人在想什么,他不人道,就要将‘仇敌’也弄得如他一般不人道不成?笑斥道,“你胡想什么呢?”。
“宫中那么多心巧嘴乖的小内监,我还独缺个野性难驯的你不成?”
“……”
秦检只有吃瘪的份,轻轻抿唇听人继续道:“皇城司三提点不可能再容纳第二个内廷宦臣,而内廷之外并无我们可信可用之人。”。心中暗道,‘可掌控拿捏’之人还差不多,又不免疑惑,既有谭副都知在,何必再培植他人,除非是说,有些事谭副都知不能或是不好做,难道,“师、师伯”,总还是无法将另一个认作师父,肉眼可见其人之脸色一变,却也只当没看见,“要为师父,抑或是宋氏申枉?”。
宋杲目色略地一冷道,“无意申枉,只是贪权。”。
“我一熏腐之人,所贪恋者,唯权禄而已。”“而今元恶既有,至于这个胁从者,就看秦帮长你,为不为了?”
秦检心下还有犹豫,本想请示家主的意思,转目却见家主只是垂目不语,想来也是不愿干涉他的决定,定定看了家主半晌,而后抬头道,“检有一问,干办可否实言告知于我?”。
“问”
“干办要检所为之事,是否会有损于家主?”
“若有,你可不为。如何?”
“若干办有为,检可‘言谏’干办么?”
宋杲笑斥道,“可不要得寸入尺”。
秦检沉默不语。
宋杲只得道,“可以”,不若你‘谏’你的,我做我的罢了。
秦检下了决断道,“那,检愿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