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吃惊问道,“这三位是?”。
薛湛神容虽是合乎礼仪地温雅浅笑着,而其眉眼之间却无处不透漏着凛然刚毅之气,颇有些不怒自威、不明觉厉的气势意味,以致将才对着沈淙还侃侃言笑的邹勘,这一时却是寂寂悄悄默然无语。便是这样问话,也并无接语之意。还是沈淙一一指其介绍毕,又再笑道,“此是淙新结识的几位友人。想必薛伯父也看得出来,都是风华正茂,艺高胆大之辈。”。
“这不,将才言起这行卷艺业,一时就争了起来,无非是淙说淙的好,他们却说他们的好,不止是好,还是好上很多。”
“文章呢,淙也都看了,好呢,确也是好的,但总也不至必淙好上许多——我们两方争了半天,也没争出个结果。”
“因就想薛伯父至是通今博古,持正不阿,才想让请薛伯父来做这个判官。”
“无论是何结果,我们都是诚服的。”
邹勘孟预二人听得双目睁得老大,两颗黑黝黝的瞳珠都快掉出来了,却也不敢出声言语。反是简询倒是不管不顾、略无顾忌地直盯着沈淙看。
此言说得进退应矩,确令薛湛有些意外,因以那端肃沉凝至几近冷冽峻厉的威赫目光,静静盯住眼前这荥阳玉衡,这是连且久在宦海浮沉之卿臣,都挨受不住几时的目光,可此子却不见其有任何畏葸退缩之意。
倒无愧谢义安之名,心中不免称赏。
薛湛看得少刻,便就收起峻厉之色,转即笑道,“贤侄这却是将难题抛于我了——”。
沈淙笑道,“于薛伯父不过举目之力,实算不得甚么难题。”。
看来今日这四份荐书,是一份都不能缺了。
“如是,吃着聊吧。”
沈淙将要开口推却,薛湛已然笑道,“不似你们青年人,我这年事已高,目力早已不济,一时却也看不完,你们这样直直看着,弄得老夫我,也是急张拘诸,无法安坐——”。
“薛伯父还不至不惑,方正值鼎盛之年,如何言得年事已老?”
“再者,你若就这样离去,你家先生准得说我薄待他的学生了——”
再推却下去,反是失礼,沈淙也就只得应下,“如此,淙即多谢薛伯父盛意款待。”。
薛湛因即吩咐仆役列席听酒,又与其子薛休道,“公煦,替我待客。”而自接过诸人卷轴,坐于上位,凝神阅读。
邹勘心下称奇,这薛小公子这般年纪,竟就已取了表字么?因随其安排坐下饮宴,又见其言语之间,不止全不露怯,还且暗中引带着话语,一举一动,既是周到又是从容——
心中直是感慨这样的风姿气度,绝非是白屋寒门所能教养出来的,感慨之余不免有些郁丧,只一味闷声饮酒——
沈淙因言不能饮酒,薛休即为其换了鸠坑茶来,此时饮罢栗象馥郁的茶汤,目光于宴席逡巡之间,直觉这薛府府邸倒不见如何豪富奢华,而其间器物用具却是至为精粹讲究,玲珑工细,譬若眼前这青白瓷杯盘一副,其杯即是极具巧思的戒盈杯,其杯身颜色介于青白之间,其器质如玉石莹润,釉彩则似青峦积翠,其杯底覆有一盖,做覆杯状,盖底镂空即为注水口,盖顶亦镂一孔,盖内罩有一小瓷偶,头露于孔外,注液其中,则瓷偶升起,恍若浮仙旋转浮舞于潋滟波光之中。
以其注液只可浅平,至满则会溢漏而出,来提醒饮者莫要贪杯,而故有‘戒盈杯’之称。
此外,也是以此‘知足者酒存,贪心者酒尽。’之景象,告诫世人‘潜休隐德、敛锷韬光。’之道理。
沈淙低眉敛目凝视着碧波摇荡的清液之上倒影着的那张虚渺面孔,不知所谓地清浅一笑,执起戒盈杯来,仰头饮尽杯中清茶,放下戒盈杯时,见薛湛已将那最后一卷诗赋文章读完,随口称赞得一句,“确是好茶。”又问,“薛伯父以为如何?”。
薛湛闭目少刻,将卷轴依他心中次序排列在案,从左至右依次是为简询,邹勘,孟预,沈淙,诸人一看也即明了。
薛湛又指两边卷轴言道,“若只以文采书道论之,此二卷诚为无上上品。然左卷通篇皆是财利货币之语,实悖古之圣贤重义轻利之义。因将其列于下等,希其以后能少思利欲,而多言道义。”因伸手将其拨至一边,“至若此次,且恕本官无法为之荐延了——”。
简询冷然一笑,起身越位取起卷轴,随意一拱手道,“简询才薄识浅,亦不敢劳薛侍郎荐延,这就告辞了!”。
只与同行友人言得一句,“我于外等你们”就即拂袖从堂上离去。
邹勘急声呼唤,“均卿——”。
孟预亦皱眉忧切看向离去方向。
薛湛却是于此目不转视,只让薛休预备笔墨,先将沈淙荐书一呵而就,又问邹勘孟预,“二位,可还须本官荐书?”。
邹勘方才回过头来,心中作难,实难下却决断,一面觉得如此机遇实在难得,一面又觉得如此不免背负友人,还在犹疑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