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三月,寒意还未褪去,这座富贵云集的主城仍然泛着寒意。
荣威侯府后院,瑟瑟寒风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头跪在点翠苑外,满脸都是泪:“求求夫人,给我们家公主请个大夫吧!”
点翠苑内一片宁静,往来的侍女好像也看不见她一样,兀自做自己的事情。
“求求夫人!给我们公主请个大夫吧!”丫头不住地磕着头,额头上血迹斑斑,“公主她快不行了!求求您了!”
点翠苑内,身怀六甲的女子半倚在软塌上,正是小丫头口中的夫人,荣威侯世子的侧室薛婉宁。
她拥着狐裘,惬意地喝着热茶,好像完全不知道门口还跪着一个人。
“夫人,那丫头还跪在门口呢。”薛婉宁身旁侍奉的采荷抬眼看看日头,低声道,“世子快下朝了,必然来咱们院子看您,到时候若是见了……”
她话未说完,薛婉宁轻飘飘剐了她一眼,她便立刻识趣地噤了声。
“真是各有各的命啊,想当年那赵嘉音是何等的风光,我费尽心思从嫡母那儿求来的掐丝珐琅蝴蝶簪,她一句略显俗气,就让我成了笑柄。”薛婉宁慢条斯理地理了理狐裘,伸手看看自己新染了豆蔻的指甲。
“如今,她无人问津躺在后院等死,而我……”她抚摸着孕肚,“即将成为这侯府的世子夫人。”
采荷被她话里的意味一惊,连忙低下了头。
“左右她也算得上我的表姐,我就发这个善心。”薛婉宁道,“你去告诉那小丫头,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赶紧回后院,说不定,还能见到她家主子最后一面。”
采荷一骇,垂着头应了声是,小步退了出去。
“嫁了多少年了,还自称公主。”薛婉宁嗤笑一声,自言自语,“赵嘉音,你总是这么清高,也不怪别人……想把你踩进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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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赵嘉音从昏沉中醒来,只觉得嗓子干的快要裂开,她摸了摸床头的茶水,已经冷透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没有伺候的侍女,没有任何古玩摆件,连纱幔也是陈旧的布料。
昨夜风刮得大了,将屋后那扇破窗直接吹落了,寒风灌入屋内。赵嘉音这几日本就在病中,这一吹直接昏了半宿,只怕是吓到了秋意那丫头,又去薛婉宁院子里求大夫了。
只是她知道,这大夫,肯定是求不来的。
想她死的人很多,薛婉宁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院门轰然作响,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的房门口。
赵嘉音坐起身来,披上了外衫,又理了理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有人轻叩房门。
赵嘉音扬声:“进来。”她倚在床头,虽然形容仓促狼狈,却仍有当年舒柔公主的端庄气度。
门开了。
男人长身玉立,穿着半身轻甲,踏步进来。
看见赵嘉音,他神色暗了暗。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似乎露出了一丝浅淡的怒意。
“顾将军。”赵嘉音微微睁大双眼,又很快镇定下来,微笑道,“没想到来的竟是你。”
顾沧并不接话,反问:“公主以为是谁?”
他上前两步,肩上的甲胄碰撞作响,口称公主,却没有丝毫敬意:“不怕告诉公主,圣上还未下旨,荣威候世子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细数你的罪状,跪求圣上赐你们和离。”
他逼人的气势让赵嘉音有些不适:“为了这么个软骨头,公主还真是……会识人。”
旁人听不懂,赵嘉音却很清楚这话的意思。
当年,她与还是庶次子的荣威候世子私奔被抓,顾沧恨地几乎要把她的肩膀捏碎,熬了几夜的眼睛满是血丝,狠狠地瞪着她。
“舒柔,你跟我回去,我娶你,既往不咎。”
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强忍着痛,倔强地盯着顾沧的双眼不肯移开视线:“顾沧,我会识人,我要嫁他。”
回首这短短二十五年,从游街祈福万民敬仰的舒柔公主,到与人私奔被褫夺封号的赵氏,她走错了无数步。
识人不清,肆意妄为,也终是自食苦果。
赵嘉音凄然一笑:“顾将军若是觉得痛快,不妨多骂几句吧。”
话音刚落,想象中的嘲讽却未如期而至,顾沧的神情有些索然,他挥了挥手,身后两个兵士上前,手里端着一杯酒。
他踏出门去,把着腰间的剑沉默地站在门口,似是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
赵嘉音恍然。
终于是来了。
“公主!”秋意哭喊的声音由远及近,“公主!!”
她听了点翠苑传的话,连滚带爬地赶回来,却看见了满院的兵士。
秋意哭着往房里冲,被顾沧用剑柄顶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