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原是没有重力的,此时却如同千斤巨石沉坠心头,侵占氧气,令任蓁呼吸困难。
肩线倏地绷直,她几乎瞬间丧失语言能力。沉默片刻,对面重复问句,任蓁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紧抿的唇,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里好像是条无名路,”吐出的字磕磕绊绊,她攥紧方向盘稳住气息,“路边有三个无人售货机,再往前大概、大概五十米能看见一家蓝色的智能洗车驿站。”
“嗯,”男人语调平静无澜,言简意赅,“你先往东开一公里,到十字路口后左转。”
任蓁屏息凝神按照指示启行。车窗降下,雨后清风湿润冷冽,吹得眼角发涩。
通话计时器分秒累积,男人偶尔出声,为她辨明方向。
年少时的迷路记忆纷至沓来,竟与此刻隐隐重叠。只是多年过去,人型智能导航仪似乎升级了系统,无须过多交流便能精准判断出她的实时位置......
大学所在城市的确当称第二故乡,所以他那么熟悉春城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筑。
“我看见拱形花坛了。”任蓁启唇并减速,等待他下一个指示。
男人嗯了声,再无别话。
人型导航失灵了?任蓁缓声问:“呃......前面好像是个三岔路口,该怎么开?”
“停车。”
“?”
眼中泛起疑惑,脚却本能踩下刹车。车身邻靠花坛,坛中栽植的三色堇沁着新鲜水珠,猴面花瓣对着她似笑似哭。
“白色GLC?”
一句简单的确认令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再度错乱,任蓁急忙偏头看向后视镜,镜面里的黑点由远及近,她微敛瞳仁,恍然生出些许被注视的错觉。
干哑的喉咙发出单音节:“是......”
熟悉的宾利商务车徐徐逼近,如黑金巨兽破开丛林迷沼——
二十米、十米、五米......车身擦过的刹那,男人淡声提醒:“跟上。”
前车放缓车速,任蓁保持安全距离跟行。电话已经挂断,她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深凝宾利后车窗,连眨眼频率也不由变慢。
天色渐暗,残阳铺洒余晖,GLC的白魅金光泽四溢,几缕投射到商务车的金色点缀上,竟意外相融......
两车在进入庄园后错开轨迹,宾利径直将客户送至餐厅门口,任蓁则驶向停车场。
停好车,她侧身去拿手袋,才发觉掌心湿黏。事实上,后背的潮汗早已将内衫浸透,她深吸一口气,开门下车。
空中又飘起毛毛雨,随风迎面扑来,激得鼻腔一阵发酸。
任蓁艰难地挪动脚步,脑海忍不住回放方才的对话,可惜仍旧无法捕捉到有用的细节——他的反应始终淡淡。
餐厅已近在咫尺,步履愈发沉重,心口既堵又乱。长睫轻颤,任蓁垂目自问:
究竟是担心他听出自己的声音,还是更怕他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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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私宴设在晟春记,这家隐藏在斯卡庄园里的米其林餐厅,拥有百年历史,布局素雅别致,颇具东方诗意。
开餐时间尚早,老板邀客户上顶层露天茶室品茶观雨,让其他人在包厢候着。
任蓁走进包厢时,行政正在核对菜品单,某位靓丽的大波浪同事站在一旁低哼:“也不备几道东南亚菜,万一客户吃不惯春城菜怎么办?”
“还东南亚菜,人在泰国估计都吃吐了。”
与之呛声的是丁知言,两人一贯不对付,碍于场合,互相阴阳几句便作罢。
言语间余光瞥见任蓁,大波浪乜她一眼,而后扬起下巴走开了。丁知言则快步迎上去,同她耳语。
“尾巴快要翘上天了,连行政的事都要管,手伸得真够长的。”
“不就两个项目,狂成这样!切,比你当年差远了。”
任蓁心不在焉地笑笑:“英雄不提当年勇嘛。”
包厢内里以黄杨木和大理石为主要元素,如青山绵延的吊灯增添了时尚感,木纹与暖柔光线交织,映照出任蓁苍白的面孔。
丁知言搀她胳膊关切道:“蓁,你脸色好差,身体不舒服吗?”
任蓁摇头说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两人在沙发坐下,服务生送来温水,任蓁接过喝了几口,身体回暖,脸颊恢复些血色。
丁知言稍稍放心,又啧啧称赞,不愧是高级感美女,连病殃殃的模样都自带清冷buff。
“......你又夸张。”
任蓁一直觉得丁知言对她有好友滤镜,对此丁知言强烈反驳,毕竟美女常见而高级感少有。单论她今天这一身,简单的卡其风衣配纯色内搭,耳上缀着碎星耳钉——衬得她似雪竹幽兰,优雅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就说咱们公司前台每月收的花,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