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善县最热门的书斋——七尺来宽的店面,里里外外都放着成堆成排的书籍,木版的、手抄的,十分齐全。店铺里有两个伙计,无需招揽生意,只向进来的客人做些介绍。
明明有更大、更热情的书斋,但这家的地位,在善县就是无可撼动。
秦姜头次前来,佯装购书,一面看一面往里踱步。小伙计礼貌周到,见她往里来了,才问道:“公子想买什么书?”
“随便看看,”她道:“对了,再取些东西。”
说着随手拿起一本,冲伙计点点头。
伙计心领神会,将人继续往里请,一边走一边与她攀谈,“公子手里这本,是敝店近来销量最好的书,公子若潜心机关术,敝店还有更多名门秘谱,一定不能失之交臂。”
果然,秦姜定睛一看,封面上写着:《名家机关术之宿氏天机绝命谱》。
刚想说她不懂机关这门高深的学问,就听伙计道:“到了,请公子阖合对牌。”
她这才发现,前后一门相隔,却别有洞天。与其说这是后屋,不如说这里是堵门墙,墙上巨大的阴阳太极图之间,有一个窄窄的空隙。
秦姜讪讪地取出那块沾满黄泥的铁牌子,那伙计面不改色,接来后清洗去污,露出对牌本来的模样,擦干后嵌入深隙之中,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已做过不下千百次。
木制的门墙后有机关嵌合之声,那阴阳二色开始缓缓旋转起来,看得人啧啧称奇。秦姜不由赞叹:“贵宝店竟然还有这样精妙的机关,想来足以胜……”
略过一眼书名,“《名家机关术之宿氏天机绝命谱》中所载的任何机关术。”
伙计道:“虽不敢与传奇中的高人相比,但这阴阳青鸟,正是敝店引以为傲的镇店之宝,绝对比官面的驿吏靠谱得多,且我们与镖局都互通有无,无论存放或是押送物件,从未有过盗失。”
说着,那阴阳太极停了下来,沿着黑白界限一分为二,当中递出一个匣子来。
伙计将匣子交给秦姜,待墙板合上,抽出对牌,交还了事。
秦姜一面感叹机关精巧,一面问他:“伙计可记得,我这对牌另有何人持有?”
伙计道:“我们只认牌,不认人,其余一律无可奉告。”
她只得作罢。
马车重新辚辚驶起。秦姜坐在车里,终于得见阿蝉托付给她的东西。
匣子里多是书信,另有一个做了一半的香囊。她拿起香囊,见上面绣着鸾凤,针脚细密,针法出色,已初成型,但没有系绦子和穗子,翻来覆去看了看,见隐蔽处绣着一个小小的“仇”字。
放下香囊,秦姜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诗。
孤枕寒簟梦魂惊,竹影窗纱月半明。
醒时难言心中事,醉后堪诉纸上情。
鲲鹏有翼南冥去,鸿雁无书西海滨。
尺素泪痕终须尽,一任萧郎从此行。
虽然说着“尺素泪痕终须尽”,但纸上斑斑驳驳,晕散了好些墨迹。
书信甚多,字迹凌乱。回去后,秦姜便拿与吕椒娘看,希望与她一同参详。
吕椒娘正在叮叮当当地弹琴,但从表情上来看,也许是到了忍耐的极限,要不是秦姜说这是传说中“宿盟主的琴”,恐怕她早抽出宝剑,把琴一劈为二了。
这时听秦姜说看诗和书信,哪里有耐心,便把琴一搁,摘下墙上佩剑,道:“我突然想起,今日的剑还没练,家传的剑法可不能荒废,先走一步!”
秦姜追到门口,跟不上她的脚步,只得放弃,忽见廊下双雁半低着头,伤春悲秋,索性让她过来,分担一些。
双雁喜滋滋地扭着腰与她进屋了,待要关门,被秦姜制止,“门别关,不然太黑,看着眼晕。”
“古人曾言——灯下观美人,看来大人更喜欢白日看得清楚。”双雁捂嘴轻笑。
回应她的是一摞书信搁在面前。
“需仔细查找,若有关于人名、地点、物件等值得注意的地方,都记下来。”秦姜道:“当然,你若能猜想出其中一二,尽可报于我,视情况嘉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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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书信大致分两类,一类是长短诗、心得随笔,字迹娟秀,文才兼备,与那日在谢蘅屋中的笔迹类似,想来都是谢蘅所做。
让人头疼的是写给谢蘅的信件,光是纸张就稀奇古怪,厚的薄的、黄的花的,还有一些写在不知是什么皮子上的,坑坑洼洼,字也难看,有些地方甚至直接随性涂鸦,就算光线再好,看着也让人眼晕。
其中一些的信封上,戳着一些印章,不像私印,更像是仿照驿站的印章。秦姜一一看来,发现最多的是刻着“宁州三绝”的印戳。
她先把这四五十封书信单拿出来看,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字迹甚丑,有些开头写着“谢小姐亲启”,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