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吴是谁?”她看着他皎月一样的脸,终于在这个夜晚问出心中所惑,“你真的叫苏吴吗?无亲无故,只身来到善县,是个行医的大夫?你博闻强识,知道许多人不知道的秘闻,你说你曾中旧毒,是什么仇家害你至此?你一人对付得了那么多昆仑尸傀,这武功放在江湖上,恐怕都是不世出的高手,那为何年纪轻轻就隐姓埋名?”
他给她又斟了一杯,笑着摇头,“阿姜女侠,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江湖事来了?而且问题也太多了吧。”
“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她忽然凑近了几寸,盯着他的双眼,很认真地问。
她的眼睛睁大时,圆溜溜的像只鹿,倒映着月亮与他,清亮而专注,使人恍了片刻的心神。
苏吴别过头,沉默片刻,开口:“你真的想知道?”
她点点头。
“不是什么新鲜事。”他用一种讲故事的口吻开始回忆曾经,“早年间,我爹娘俱被仇人所杀,后被师父收养,教授武功,在与仇家决斗时,不慎中了他的毒,武功尽废,听说此地有匿云珠,这才来寻,结果匿云珠没找到,阴差阳错找到了它的母体——匿云参玉,现在武功恢复多半,仇人也早已死了,我心愿已了。”
秦姜唏嘘,“原来你曾经那么悲惨。”
苏吴接着喝酒掩住笑意,然酒杯已空,却发现酒壶也空了,原来被她倒走了多半壶。
“多饮伤身,你量浅,注意一些。”他无奈。
秦姜点头,在身后把另一个空壶悄悄扔进水里。
于是酒壶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在他的目光中,沉进了水底。苏吴问:“你买了几壶酒?”
她挥挥手,“没几壶。”
“我还有个仇人。”她突然说:“那晚袭击我们的匪徒,后来被官府清剿了,但据说他们的头把交椅,绰号叫蛮金蝎,当时不在匪群之中,此后也一直没有露面。虽然我一时找不到他,但总有一天,会将他绳之以法。”
她还要再喝,苏吴却拿走了她的酒杯,并塞了几个蜜饯在她手心,“阿姜女侠,在手刃仇人之前,你得先保重身体。”
她又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于是把蜜饯塞进嘴里,嚼啊嚼。
她坐于船头,慢慢地吃一碟子蜜饯,又与他道:“你知道吗,我娘不太喜欢我。她喜欢哥哥,因为她说我爹不想要双生子,双生子不祥。可是爹明明对我很好,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船已经漂流出一段河路,苏吴亲自撑槔,让小船回去一些,闻言附和几声。
“可惜他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有媒人让我娘把我嫁出去,说我能换多多的聘礼,那会儿正逢哥哥科考,处处要花钱,我以为她会同意,没想到她竟然拒绝了。”秦姜还在念叨,语气中充满感叹,和一点点疑惑,“虽然我也不愿嫁给什么老头子,不过一想到她平时老骂我,紧要关头却没把我卖了,我还是很感激她。哥哥没了,她也许一时很难接受,但好歹还有我,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你娘在通州?”他低低地问。
秦姜点头,“我去年就写信去接她,算着日子,应该要回来了,她身子弱,路上也许要耽搁一些。”
他收回槔杆,放在船舷,回头看她有些摇摇晃晃,便道:“时间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除了花船,其他游船已渐渐歇了,月亮更加圆满地挂在中宵,河面上飘来不知何处的胭脂香气,带来一缕暧昧的安静。
秦姜一笑,眼波似泛了些水光,继续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哥哥的官不全是考试考来的。他说的虽然含糊,但我猜得出来,他攀上了贵人,而且不太体面,有可能做了裙下之臣。”
苏吴揉了揉额,“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也没乱说。哥哥那几个月经常一夜不归,回来的时候身上有脂粉香气,他说是去应酬了。可回回都是最时兴、最昂贵的香,而且衣服上还有微卷的虿发,是同一个人。就是那段时间,他穿的、用的,都讲究了起来,我娘问他,他只说是人家看中了他的才学。”
秦姜回忆起以前,又微微蹙眉,“可是这大半年,我在善县,并没有收到什么人的书信,不知道他们是恩情断了,还是另有隐情。”
这时,暖融夜风吹来,她竟似轻不胜衣,往后倒去,苏吴忙伸手捞住她,两人衣襟便交叠在一起。
她面色泛红,双眸微阖,映着似有若无的流转月色,唇也比平时更水润光泽,极乖巧地缩在他怀里,鬓发乱了一丝,也不知在看他,还是没看他。
许是春景惑人,苏吴一时并未放手,静静地低头看她。
“你知道吗?椒娘是个很凄惨的姑娘。我剿匪的时候,发现她跳了河,已经快不行了,还好最后救上来……”秦姜窝在这片温暖的地带,继续嘚啵嘚,“她原本家中富裕,是个千金小姐,结果被那人渣诱骗私奔,又丢给那群贼匪,被逼得跳了河。这样的人渣,实在是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