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王赵玳今日与姬妾们在后花园凉亭饮乐,以秦姜不明不白的身份,自然无缘拜见。赵元朗将她带到一处厢房,让丫鬟仆从好生服侍。摒退下人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枚腰牌给她,“本来想等到令兄来,帮小王查明此事。但今晨小姐的一番作为,让小王深感钦佩,想必这事由小姐来查,是一样的。小姐持这块腰牌,除了父王那处,其余地方可随意走动。这段时日,委屈小姐以暧昧的身份住在这里,待到冤屈查明之日,小王定有厚礼相谢。”
秦姜毫不客气地收下腰牌,嗤笑,“世子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让我这么个弱小的女子这这样的大事。您就不怕我什么都查不出来,天子怨恨?”
“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恐怕天子怨恨的不是我们,而是您和您的兄长。”赵元朗说出了一句语意不明的话,继而道:“但若是查出来了,您和您的兄长又会处于危险之中。所以,希望小姐审时度势,将罪行安在应当有罪的人身上。”
他的目光高雅而恬淡,向她露出一个王孙公子惯有的矜持微笑。
她轻哼,“世子不必与我打机锋,我哪敢做以卵击石的事。”
王府的厢房布置整洁清幽,主屋和两边的耳房皆有朱翠游廊曲折相连,廊外粉白的夹竹桃开得正盛,花枝掩映处,姹紫嫣红丛生,花影倒映在奇石相间的池塘里,池塘的活水每日被倒进几口古朴生苔的瓦缸中。一缸清水映照蓝天,水中金红的游鱼自在灵动,比北海王府的任何人都要清闲无忧。
赵元朗向他推荐了两个“不错的”人选。
一个是寅道人。他在王府已有四年,虽然时间长,但行踪不定,除了高强的武艺,暗器和毒用得也很好。他自称是关外人,说着一口好官话,听说在宫中也待过一段时间,知道的宫廷秘事很多,很受北海王的赏识。
第二个是北海王身边的近臣,也是个江湖客,性子粗野,除了王爷,几乎目中无人,因擅使一把弯钩,出手狠辣,人送外号——蛮金蝎。
第二个名字引起了秦姜的注意。
“蛮金蝎?”
赵元朗点头,“他是去年冬天来到王府。此人一身匪气,来路不正,又贪财好色,毫无忠诚可言。”
“好啊,”秦姜缓缓吐出一口气,绽放出一个清甜的笑容,“……好啊。贵府邸可真是藏龙卧虎。”
藏污纳垢。
她寻寻觅觅不着的仇人,在这藏着。
赵元朗拨给她两个丫鬟。秦姜向他要人,“我要一个护卫,世子把无名借给我吧。”
他无不应允。于是无名一脸不爽地被调到了秦姜的厢房。
赵元朗向他建议,“要不小王给你一张面具,你把伤疤遮起来,免得吓到那位姑娘?”
“不用,”无名捡了几件衣服,和他的刀一起带上出发,“她看起来胆子很大。”
于是顶着那张可怖的疤脸天天坐在廊下的栏杆上。
秦姜在王府住了些天。
她每日非常空闲,不是浇花就是喂鸟,或者拿着赵元朗的钱买零食首饰,合格地做一个“世子亲自带回来的漂亮的、柔弱的、不清不楚的女子”。
第一天。
无名倚在廊下擦刀。秦姜进进出出,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他。
秦姜和两名丫鬟绣云、绣玉嗑瓜子聊天,互通名姓,互报家门,并且提起自己“悲惨”的身世——娘死爹病,兄弟年幼。
秦姜浇花、喂鱼。
秦姜在王府散步,拿小米喂鸟。
第二天。
无名倚在廊下望天。秦姜进进出出,看他。
秦姜和两名丫鬟绣云、绣玉嗑瓜子聊天,说起江湖门客的八卦——江阴六鬼里的五鬼都戴铁面具,另外一鬼每次一戴脸上就起红疹,只能戴涂黑漆的银面具,因此面具时常丢失,让他暴跳如雷。
秦姜浇花。丫鬟换掉被喂死的鱼。
秦姜在王府散步,拿小米喂鸟,并一个铜钱悬赏一条小青虫,多多益善。
第三天。
无名倚在廊下嗑瓜子。秦姜进进出出,看他。
秦姜和两名丫鬟绣云、绣玉聊天,说起江湖门客的八卦——寅道人不喜欢吃酸,有一次王爷宴请宾客,盛上了一道醢醯炮豚。他不知那是梅浆调制,食用后面色骤变,无礼退席。
第四天。
秦姜进进出出,无名执刀拦住,“站住。”
秦姜:“何事?”
“你有什么毛病?”无名皱眉,“干嘛老看我?”
“看你,自然是因为眼熟。”秦姜笑眯眯。
无名惊,“你认识我?”
“本来是认识的,但有点不太敢认,你现在过得似乎也蛮好。”
无名抓住她,“快说,我以前是谁!”
秦姜拉着他坐到栏杆边,丫鬟们也一左一右坐在旁边,一边嗑瓜子,还分给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