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溅的血点,并没有踩踏的血印。
她对着那双染血绣鞋,若有所思。
传报死讯时,蛮金蝎第一反应是“李四娘畏罪自杀”,在他的认知中,李四娘栽赃与他,事后畏罪自尽,虽然震惊,却在情理之中。
这也证明了他似乎真的是被栽赃的,但栽赃的人是不是李四娘,就不好说了。
至少这双鞋看起来并不合理。
她是踩在哪里,才致鞋底有这么大片血迹?
鞋上依稀能见鸳鸯戏莲的纹样。她问良姑:“这是四娘子的鞋吗?”
良姑看了一眼,便肯定地点头,“是。”
“你把她别的鞋拿来我瞧。”
小姑娘依言取来了另几双绣鞋,一样的大小,是李四娘生前常穿,洗得干净整洁。
秦姜把它们放在自己的脚边,比试了一下。
李四娘的脚比自己略大。她便脱下鞋,一一试了试。
张不愁见柳约愣愣盯着,一脚踢去,将他的头掰向旁,嗤道:“非礼勿看。”
“我就是觉得,秦姑娘每一动作都有其深意,我不能解。”柳约也觉得唐突,背过身和张不愁解释:“……果然是不同寻常的女子。”
秦姜试完了那几双,又将那双被血浸湿的绣鞋套在雪白绸袜上。
“小姐!那鞋脏!”良姑急道。
“无妨。”她摆摆手,将两只都穿了,站起身,走了两步。
感觉不对。
她再次问良姑,“这真的是四娘子的鞋?”
良姑懵懂不解,又看了眼那鞋,“是啊。”
秦姜褪下脏鞋,自己的绸袜已经被星星点点染红。她不甚在意地穿回自己的鞋,吩咐张不愁:“把它包起来,我要带回去。”
“这鞋有什么不对吗?”张不愁皱眉,“你不会是要洗干净自己穿吧?”
“这不是李四娘的鞋,很可能是凶手的。”
张不愁震惊:“你怎么知道?那丫头分明说是她的鞋!”
“这说明凶手有备而来,穿了一双与她一样的鞋,混淆视听。”她道:“但行走之人,无论男女,因体重、体态不同,足下轻重落点都不一样,鞋底的深浅也就不同。”
“那几双鞋,是李四娘常穿,足跟重,足跖略轻;这一双足跟轻,足外缘略重,分明是两个不同行走习惯的人所穿。”
秦姜继续道:“能换上李四娘的鞋,这是个女子;足跟轻,她的体态应当更加轻盈。她应当认识李四娘,否则不会对她的鞋这么清楚。”
于是又问良姑:“你可知道有这样的女子?”
“附近到处都是。”良姑却答:“这儿往来都是装扮的标致的姐姐们,我娘让我少和她们讲话。”
她指了几家住得近的。秦姜便让张不愁一一记下,带人去问。
虽已入了后半夜,却更热了一些。她环望四周,想起蛮金蝎所说回来拿钩一节。
钩上沾血,真的是李四娘嫁祸,抑或本就沾的她的血?
那边仵作唱报完,把验尸格目呈给秦姜,“的确是弯钩所伤,钩从乳下一寸入,扎破心脉,血尽而亡。”
秦姜拉了把椅子坐着,低头看格目上细密的小字,但觉烛光昏眩,心内烦闷,线索七零八碎,凑不出事实原委,如堕云雾。
她揉了揉额角,触手一片湿腻,全是汗渍。
深吸了口气,排解不出一股没由来的燥意,双颊也泛起红晕。而周围人却如故或站或坐,没有一分不对。
不对劲的是她自己。
“拿凉水来。”她吩咐。
良姑忙找来干净的茶盏,倒了一杯凉水过去。
秦姜一口气喝了精光,仍不解燥,又喝了两杯,才渐舒爽了些。
目光落在刚才青田酒的空坛上。
是酒性发了。
她虽然酒量不好,但还不至于一口就晕,这酒里掺了东西。
“青田酒还有吗?”她怏怏地问。
良姑摇头,“今日正好喝完。”
“在哪儿买的?明日你再去买一坛。”
“这……恐怕难买。”良姑一脸为难,“往常是一个姑娘来送酒的,每次也只送两三坛,说家里不是开酒肆的,只是我们出的价高,酿得了这才送几坛来。”
秦姜心中一动,忙问:“是什么样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