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早的就有人来看望她。
不是别人,都是王爷的侧室夫人。她们陆陆续续,有独自来的,也有三三两两结伴来的,还有带着儿女来的。这些夫人们的岁数从十四到四十,不一而足。
秦姜半夜没睡好,大清早又被叫起来招待客人,顶着两个黑眼圈,像个棒槌似的坐在小厅,神思恍惚地应承夫人们的寒暄。
她从前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也没有一个夫人来和她说话,偶尔王府里遇见了,不过点头之交而已。今天开始她们突然变得热络起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终于切身感受到,赵元朗究竟有多少个小妈和兄弟姐妹。
光是孩子,大大小小四十多个,秦姜甚至怀疑王爷能不能全部叫出他们的名字。
当赵元朗来的时候,此时小厅里有八九个孩子,有的依偎在母亲怀里,有的互相嬉闹,夫人们则端正坐在两边,和秦姜说话。
孩子们看见赵元朗,呼啦一下都围了上去,都叫“哥哥”、“兄长”,拉着他的手,很是欢喜。
绣云绣玉曾说过,赵元朗对待兄弟姐妹十分温和,如今一见,不是虚言。
他也能一一叫上他们的乳名。
“庆官,这几日功课如何?《大学》可能背了?”
“真奴,你呢?《律》《韵》可熟读了?”
“阿彦,你膝盖淤青未愈,不要太顽皮,每日药膏要记得涂。”
“鲤娘,院里的秋千放矮一些了没有?撒娇也没用,过几日我要去检查的。”
……
他虽换了衰裳绞带,言语却依旧温和,当一个最小的孩子口齿不清地指着他素白丧服下外露的麻线头,道:“哥哥、白索、白索……”
在侧夫人惶恐的神色中,他抱起弟弟,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
众夫人也都逐渐行礼而别,带走了自己的孩子。小厅里又空了下来,赵元朗歉然道:“大清早扰你清净,是我疏忽了。”
不知他说的是自己还是他的小妈们。
秦姜问:“世子有事吗?”
“刚刚得到的消息,无泯逃走了。”他道:“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如果抓到了他,你会怎么处理?”她问。
赵元朗半晌后回答:“我将亲自奏禀入京,详述实情,交天子发落。”
北海王的尸首已经移回了王府,半日的时间,便备好了厚棺。王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入眼尽是缟素。秦姜原本也在服丧,这么一来,反倒泯然于众人。
院外的确多了许多亲兵。原本她出门只有张不愁跟着,现在倒好,十余名亲兵护卫着,到哪儿都是乌泱乌泱一群,别说出逃,只要走出府门十步,赵元朗那里就收到消息了。
她想去香莲洲,想再去看看有无遗漏之处。
但她避不开世子耳目。
绣云绣玉收拾完了小厅,正互相聊天。
“咱们世子真可怜,年纪轻轻就要接手烂摊子。
”
“哪里可怜了?他现在真正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到承了爵,就是新的北海王!”
“都是名头而已,你不见王府都已经虚耗成这样了,办丧事又要流水一样的花钱,如今还强撑着排场呢,再过几年,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我听说昨个半夜里走了好些门客,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都是一群白眼狼,平时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现在王爷死了,他们怕引火烧身,脚底抹油就溜了,还好意思称大侠……”
秦姜送了赵元朗回来,正听得一句:“唯有一点令人高兴,锦夫人要回来了!”
丫鬟们的表情都有些窃喜。她顺口问了一句:“锦夫人是谁?”
“是世子的妹妹!”绣玉怕她误会,连忙解释,“是一母所出的亲妹妹,非常贞静有礼,世子从前最疼她了。只是三年前嫁给了吏部王尚书的公子,命不好,前年王公子死了,锦夫人一直在夫家守寡呢。”
本朝风气并不严苛,妇人守寡,可以回娘家,一来亲人陪伴,可以减轻哀思;二来方便再嫁。王府的千金,在夫家守寡两年,这是秦姜从未听说过的。
她闻一知十,不必多问,稍想一想就明白了关节。
北海王府果然已经外强中干,王侯只有爵位,没有实权,论势力,不如一个吏部尚书。
“唉,锦夫人终于苦尽甘来了!”绣云唏嘘,“当初嫁过去就是为了冲喜,谁让咱们王府势不如人,她又只是庶出的小姐。如今世子承了爵,她身份也就不同往日,尚书府难道还能强留王爷的妹妹在夫家守寡么?”
几人聊着,便见张不愁劳劳碌碌地回来,先将一沓纸递给秦姜。
上面都是住在李四娘家附近的年轻姑娘们的供词。
“没什么嫌疑,都有家人佐证。”一样一宿没睡,他精神却比秦姜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