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犀角柘木弓射力三石,属强弓之列,窦灵犀也不客气,当先上场,站定在豹侯十丈之外。
晌午过半,稀薄的日光穿透云霭倾泻而下,浮跃在少年王侯的脸上和身上,如金珠游弋。他手挽柘木弓,蓄力微扬,眼如鹰隼,没有了先前的轻浮与狂狷,将那张不过一臂长宽的豹皮视为猎物,一箭疾射而出,强簇带着金石相击的尖啸之声破开寒风。
嗖——
正中豹侯之上。
场外,天子目露赞赏,“不错。”
窦灵犀常年混迹京中,骑射过人,是众所皆知的,并没有让人感到意外。
苏吴站定在秦姜身边。她目有忧色,轻声问:“这一场你怎么办?”
“顺其自然。”他道。
那边的国师僧禅海,不着痕迹看来一眼。苏吴向他微一点头。
僧禅海收回视线,老神在在。
场中窦灵犀已然射出第二箭,和上一箭一样,钉入豹侯两寸,可见膂力强劲。两支飞箭挤挤挨挨,箭杆几乎相连,引得众人一连叫好。
该第三箭了。
御驾的另一边,是守卫在此的禁卫,包括架着鹰的班鹰师。
他输了第一场,一直有些缓不过气恼来,一心盼着苏吴输得丢人才好。玉臂鞲上的海东青似乎通晓主人心意,也有些心浮气躁,不住地拍打翅羽,一双鹰目亮得惊人,紧盯着场上连射的两箭,若不是训练有素,早耐不住性子冲向场去。
窦灵犀已然搭好了第三支箭,张弓,瞄准,衣袖下的臂膀蕴藏蓬勃力势,蓄势待发。
谁也没瞧见,僧禅海覆盖在宽大僧衣下的手,微扬了扬。
与此同时,苏吴信手一抬。
“哎,你……”
秦姜捂着发髻,想问你拔我珠花作甚。但见对方微微俯首,眼中映着耀日,流光溢彩,一手抵在唇边。
噤声。
他遮挡了她的日光,暖金色勾勒在轮廓边,无端地染了一抹神秘和圣洁。
这副模样,可真勾得人心痒痒。
她红着脸,不自觉地跟随着他,捂住了嘴。
蓦地一声尖锐鹰啸,秦姜吃惊望去,却只见班忽大惊失色,连声呼哨,他臂上的鹰却早已遽飞向窦灵犀,带着本能的俯扑架势,双爪抓向那处。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住。窦灵犀堪堪射出第三支箭,尚未来得及卸力,忽见一白影袭来,下意识闪身一躲,却原来是那只扁毛畜牲。
它并不理睬窦灵犀,竟以比箭更快的速度,扑向了那支羽箭!
它把那支疾射的箭当做了猎物。
这速度实在太快,使人甚至连惊骇都来不及反应。
而秦姜恰好看到,苏吴似乎借着抬手之机,指间一弹,几乎是同一时间,什么东西跟着射了出去。
快到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那肯定是自己的珠花。
这些变故只在一瞬间发生,海东青的双爪已然触到了箭矢,那箭受此一激,力道骤然改变。
窦灵犀瞪大了眼。
就在鹰爪即要攫住箭矢时,遽然似吃痛一般,猛地一缩,而那箭矢猛然一震,不知受哪儿的力道所助,复又向原本的路线射去,夺地钉入豹侯。
惊呆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内侍官慌忙来报,“小侯爷三箭连中!”
那海东青已然傲啸一声,回到班忽手臂。班忽面如土色,将它关到笼中,便来告罪,“陛下恕罪!这海东青向来温驯,臣这才放它出来,今日想是比试激烈,受此一激,这才发了狂性!”
他慌不迭磕头,直到天子挥挥手,“罢了,所幸箭矢更快,它没抓住便是了。”
众人皆是心有戚戚。
唯有窦灵犀,虽不真切,但到底看了个囫囵,那箭矢先后受了两次力道,这才一偏一正,复又射入豹侯。
他心头微震,先看向场外的苏吴。
那人利于冬日之下,神色如常,连动也不见得动过一下。旁边的秦姜正和他说着什么,眼眸晶亮亮的。
天子嘉奖他:“灵犀,你临危不惧,有将帅之才,邝平侯有子如此,当耀门楣!”
窦灵犀收起纷乱的心思,上前覆命。
秦姜小声地问苏吴:“你使了什么坏?”
苏吴挑了挑眉,只是一笑,将珠花还给她。
原本六颗豆大的珍珠珠花,如今只剩了五颗。她只得把它戴回鬓间,心思一转,哼笑道:“下回赔我个新的。”
“好。”他应声。
比试有惊无险,没有了海东青搅扰,苏吴上场后,顺利张弓搭箭,先后连射三支。
前两支和窦灵犀一样,命中豹侯,只最后一支或许力道不足,射偏了些,只在豹侯和靶垛的边缘。
吕椒娘目露憾色,“比试而已,怎么还用到三石弓了呢?这样连射三箭,任谁都会气力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