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呼喊着奔向前来,尖叫呼号声引来了外头值夜的亲卫。吕椒娘不得不分出两人将他们稳住,免得失了规矩。
这下灯烛被完全点亮了。
光线有些刺眼,秦姜适应了一会儿,才去看那蒙头蒙脸的黑衣刺客。若不是露出那一丁点白皙的皮肤,扔在黑处,简直毫无察觉。
他伏倒向下,身下流出一滩鲜血来。
吕椒娘只有些疑惑,“怎么他就死了……?”
“你在床边布了什么机关?”秦姜将那人脸面扭过来,拉下他的面罩,“嗖地一下就钉过去了,要不是你压着,险些把我也一起射死……”
还没说完,两人皆是“呀”地一惊,那死人嘴角出血,眼珠灰白,显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是个熟人,冯运冯都知。
“怎么是他!”吕椒娘叫道:“他不是公主的内侍么!公主怎会……”
余下的话,湮没在秦姜比出的噤声的手势里。
射死冯运的是几支翎羽。
它们不仅穿透了他的身体,竟然贯胸而出,钉在了后头的案上、桌上,甚至墙壁间,这可怕的力道使人见了,心中不由发寒。
都不必问,除了偃师渡有这个能耐,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出如此精巧的机关。
而会稽王府没有可用的材料,他所用翎羽,真的只是雁翎而已——兴许就是那两只招摇过市的聘雁的尾羽。
但惊讶归惊讶,到底只是穿肩而过,并没有扎破肺腑和心脉。
秦姜早披了外袍,掩住腰臀的曲线,蹲下身,接过吕椒娘递来的剪刀,剪开了冯运的夜行衣,检查肩上两处伤痕,若有所思。
吕椒娘叫起来,指着他胸口一处青紫,“你看,他有旧伤!”
那显然是一道掌印,伤重淤集,最甚几近发黑,正在心脉处。秦姜对此不大了解,扭头问她:“这样的一掌,足以致命么?”
椒娘盯着细思良久,终道:“或可……或不可……端看施掌之人手段如何,或许他是重伤未愈,又吃了两记暗器,这才死了。”
这话说得和没说一个样。
很快丫鬟们进来道:“世子是否叫人来处理……?”
她指着尸体。
“驸马和公主那处可知会了么?”秦姜当即问。
几人摇头,“奴婢们这便去禀报。”
她拦下了她们, “明日吧,总之我无事,今日夜深,不便打扰。”
她说话时,并没有看她们,只低头打量着冯运,先是上下看了几眼,后不着痕迹地在他脸面轮廓边捻了捻。
几人退下了,很快,便有亲卫进来,抬走了尸体。
吕椒娘转入隔间,待人走光了,这才出来问:“方才你摸那死人的脸做什么?”
“嘘。”秦姜示意她小声,待重熄灯上床,才轻声道:“你有没有发现冯都知不对劲?”
“嗯?”
“我记得他身量颇大。”她回忆着冯运那副岿巍的身躯,想来衣料下的身体也是强健壮实的,“你看他今日胸膛干瘪,肩胛凹陷,浑不似一向高大的模样。你不觉得怪异么?”
吕椒娘在她的启发下,苦思良久,最后茫然地摇摇头。
“那一掌也不知是谁打的。”暂且放下这个谜团,秦姜却又生了新的疑惑。
“啊,我想起来了。”黑暗的静默持续了一会儿,椒娘忽然小声开口:“方才冯都知砍来那一刀时,他的准头似乎不大好。”
“嗯?”
“你还记得我们在善县,初遇他时么?”她问。
当然记得,当日冯运差点被偃师渡的木喜鹊啄瞎一只眼。
“他那回刀劈了木鸟,那手法干净利落,我看得清清楚楚。”椒娘道:“可不像是没准头的样子。可他砍我时,怎么就偏了三分?”
说是入睡,这一夜没人能睡得安稳。
冯运的死并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明日,公主那头,又该如何反应呢?
“睡吧。”秦姜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宽慰她,“明日还有明日的安排,走岔一步,可都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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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个阴雨天。
秦姜有些受不住春寒的湿冷,又添了一件中衣,净面梳洗已毕,这才开门,问早已等候在廊下的丫鬟,“昨夜之事,公主和驸马可知晓了?”
“公主今日身子不爽,驸马正在见客,但侍卫已然禀报了。”丫鬟道。
秦姜一顿,“见客?见哪位客人?”
丫鬟垂首,答得既恭敬又木讷,“是府台大人。”
苏州府的知府——张安。
吕椒娘恰此时递来一把伞,秦姜便独自撑着,向外而去。丫鬟欲要跟随,却被吕椒娘叫住:“你们几个,来替我做些绣活。”
秦姜得以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