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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候府令一边的顾瑶所居清凤斋。
侍女仆从们贴着院角,紧挨着站作一团,惴惴不安的望着紧闭的正门。
不一会儿,房中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随即伴着姑娘两声尖厉的怒言,有丫鬟细声劝了几句,又变成了窃窃低声话语。
“你说什么!”
顾瑶袖袍一挥,案几上的上好的青花官窑茶盏滚落地面,茶水和瓷片洒落一地。
南松依着太子的吩咐,思索后将韩游征去漠北修官道。因是未避着人,半日时间,诺大个京都便都知晓了这件事。
漠北是个苦寒之地,众人都在猜韩游是得罪了殿下,或是他纨绔作态令人不喜。
消息传开,颇具杀鸡儆猴之态,让京城内的纨绔子弟们都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下一个被看不惯发配去做了苦力就成了自己。
那日宴会过后,以防万一,顾瑶便派人盯着韩游。韩游落水后大病一场,这几日才稍稍好转,近些时日并未出门犯事。京都纨绔并非只有一位,却只单单处置了他。这其中未必没有缘由。
若是她陷害顾周周的事情也被查了出来——
想到此处,顾瑶不由后背发凉,冷汗攀满脊背,红润唇色瞬间惨白无比。
墨琴见顾瑶失态至于如此,劝慰道:
“姑娘,那日之事本就隐晦,我言语间并无纰漏,若不是他本就心有恶念,也不会去梧桐桥。更何况他跌落湖中,并未来得及做出恶事。
他要指认奴婢,也只是随意攀扯污蔑罢了,并没有半分证据证明是我故意所为。”
听了这番话。
顾瑶胸腔起伏,深吸几口气终于平复了下来。然后腰背挺直坐稳在椅中,又恢复原来的清高骄傲作态,脸上露出个笑来:
"墨琴,你先起来罢。是我自己想叉了。那个乡野长大的农女姿色平平,怎么会引起殿下半分关注,这事情多半是凑巧了。殿下的心思如云烟,非我们能猜中。”
她说着,又顿了顿,恨声道:
“只是她实在碍眼,有她在,众人便都知我非宁安候府的亲生嫡女。若没了她,父亲母亲唯我一个,我的这身份才算尊贵,太子身侧未必没我来立足之地。”
说罢,幽幽地叹了口气。
墨琴俯身将碎瓷片捡了起来,闻言,笑着道:“姑娘,来日方长呢。”
……
月竹支开窗,请月色泄入屋内。九月十四的日子,几近全月,高高挂起,似是微瑕的银玉盘。
顾周周将夫子布置的课业完成了,此刻正侧身倚在靠窗边的春凳上,手里抓着本书在读。
月竹拿着块干布巾过去,手下轻柔的将姑娘头发拢起擦拭,说着今日从府中打探出来的消息:
“姑娘,您不晓得,那日宴会上落水的韩游,今日竟被太子殿下召去漠北修路了!韩游这样的纨绔子弟,该的!”
她语气轻快,又解气又敬仰。
顾周周翻页的纤瘦指尖稍停,视线仍落在清辉映照的书卷上,心绪却已经飘远。
她那日并没有找到顾瑶陷害她的证据,可她将韩游扔下湖中是真。
近日虽平安无事,可她心中一直担忧韩游病好后来找她的麻烦,如今他人被太子召去,虽不知为何,可也算解了她心中顾虑。
长舒一口气,待到头发全干,便对着月竹道:“歇息罢。”
月竹露出个笑来:“早早睡才好,姑娘正长身子呢。”,明日她送完姑娘去太学,要顺道买些筒子骨回来给姑娘煲汤喝。
顾周周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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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十来天,顾瑶未曾为难她,两厢里相安无事,日子便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这日,顾周周提早半刻钟来到学堂。
“张夫子昨日布置的课业要教了。”,顾周周对着严家大公子说道。
张夫子见她听讲最认真,将交课业的差使给了她。
严家公子面容清秀,来了正趴在桌上喂他的宝贝乌龟,听见她的话,从书笼中翻来覆去找了片刻,将一张半湿半皱的课业纸张给她。
湿的地方隐约是个乌龟印迹。
“嚯,给你。”
顾周周看了眼,暗道还好没晕墨,回了自己的书案,将这张课业晾到了窗外。
顾周周拿着学子名册,从入门第一排起,从前往后收着课业。她与徐悦宜交好,为人又低调,并没人故意为难她。课业很快收齐,她仔细的放到书笼里。准备中午休憩的时候,再送到张夫子那去。
上午两堂课很快就过去,顾周周跟徐悦宜说了一声:“我去趟张夫子那,你不用等我一起去吃午食。”
夫子所在的书斋远离学子们学堂所在的建筑群,在一座平缓秀丽的矮山上。
正午时,秋阳高挂,周围几乎不见人影,学子们都去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