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夜里,却是兵荒马乱。
家中已无蜡烛,幸而月圆明亮,倒也照得屋里些许亮堂,可清霜的白,哪及烛光的红暖?就在傅家满地的银冷中,重雪着急地守在床边,看傅琴咳嗽不止。
傅琴一回家就晕倒在地,重雪使劲将他拖到床上,没多久,傅琴身子逐渐烧起高热,他脸面烧得通红,浑身犹如行走火中,处处剧痛不止。
他痛得不行,连牙齿都痛起来,头更是痛得他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痛得他迷迷糊糊,脑海里响起周瑛的话,
‘我听说过你夫郎,是病痛缠身的情况,’
‘手不能举的病骨之人...’
傅琴感到心口一阵疼痛,他自小就是病秧子,总要傅家所有人忍让他,可他也并不想如此的。
每每他痛苦时,爹爹会不住流泪,“怪你阿娘,怪你阿娘,琴儿,都怪你阿娘...”
可之前每一次,听别人说他是病秧子,短命鬼,都没有这一次来的心痛。
他为何要独自存活于世?为何要病痛缠身活着?
傅琴口中呼着热气,用力睁眼醒来,可他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就又昏过去。
重雪担忧害怕地坐在床边,守了傅琴一夜。
天亮了,傅琴还是高热不退,昏迷不醒,重雪害怕不已,忍不住上去推了推傅琴,“郎君,郎君...”
他被傅琴身上的热意惊着,吓哭当场,再等不下去,飞快地跑出门,往钟大夫家里跑去,可钟大夫不在家,她不知去何处出诊了。
重雪转身,一边哭着一边往镇上跑,傅琴如此病一夜,再病下去会熬不住的。
他边跑边想着找杨泠,要找杨泠,得找她...
他好像越来越信任杨泠,好似找到杨泠,一切事情就能得到解决,傅琴就能好起来。
重雪一路抹泪赶到镇上,不知是不是命运善待了傅琴,杨泠今日本该去周府上做帮工,可她昨夜读书太晚,这日早上,竟然睡过头。
重雪跑了近一个时辰抵达镇上,他跑跑停停,最后按着昨日马车行进的路线,找到了杨氏针灸馆。
彼时杨泠刚洗漱好,看一眼针漏,辰时末,已是这个点了,她不由叹口气,今日去周府注定要迟了。
正心想此事,针灸馆的门被剧烈拍响,重雪的哭声传来,“杨泠,杨泠,杨泠...”
是重雪?重雪怎么来了?杨泠吓一跳,飞快地将门打开,门一开重雪就上前拽她的衣袖,杨泠惊奇问道,“怎么了?重雪...”
“哇”的一声,重雪哭出来,伸手用力拉着杨泠衣袖要她跟自己走,“郎君,郎君病了...”
傅琴病了?
“傅琴怎么了?”杨泠大吃一惊,不由蹲下身子,双手按住重雪,出声安抚他,“别慌,别怕,重雪,慢慢说,傅琴怎么了?”
“郎君昨日病了一夜,今早还是没醒,我便去找钟大夫,她不在,我怕他有事...”重雪哭着道,“他昨日来找你,突然间咳嗽得厉害,我们就回去了,结果郎君一进门就晕倒在地...”
什么?傅琴昨日竟来找过自己?
傅琴怎么会来找自己?杨泠吃惊之下,脑中飞速思索,后来呢?怎么没到她这就回去了?杨氏针灸馆就在次街临街的铺面,还是很好找到的。
她直觉傅琴昨日定是快到镇上时,突感身子不适,又返回去,但她还是出声问,“那为何昨日你们没进我这?”
重雪哭着不住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傅琴那一刻忽然改了主意,“郎君突然咳了起来,他很难受,我们就回去了...”
果然如此,杨泠没想到傅琴难得出门一趟,竟会发了病疾,如今他在家中不知如何病痛,想到这,杨泠二话不说,拉着重雪出门,转身匆匆将针灸门关上,“走,咱们回去。”
杨泠飞快地雇下马车,路上不住问,“昨日傅琴喝药没?”
“郎君出门前喝药了。”
“出门前他可有异样之处?”
“没有。”
真奇怪,好好的,傅琴怎么会忽然病倒呢?杨泠继续问,
“昨日为何来找我?”
“家里没蜡烛。”
“怎会没蜡烛?我先前出门前算过可以撑到今日的。”
“郎君给你缝制衣裳,缝了一夜,把蜡烛点完了。”
什么?!傅琴还给自己缝制了衣裳,杨泠震惊在那,傅琴怎么会给自己缝补衣裳?他那般厌恶自己,怎可能...
这阵子家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对,应该问,这阵子,在她和傅琴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杨泠冷静地继续询问傅琴的情况,她脑子快速运转分析着,往日里背过的书,一行行字此刻皆浮现在脑海中,咳嗽、高热、昏迷不醒,加上固有的病症,杨泠让车夫停车在钟大夫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