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此景却让我不禁委屈起来。
我平常虽走惯了野路,但长这么大,我还从未有过幕天席地,星月为伴的时候。白泽平素有些洁癖,从前若夜遇四下无人处就携我瞬出几里路,去那村镇上休憩,我睡觉必有床塌,哪里有睡过什么山洞。
后来我又想,从前有人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到现在我这一辈子统共已去了十八年,我活着的这了了数十年遇到过神仙,也见过妖怪,去过很多奇怪的地方,我能和花草鸟兽同语,也有几次差点被妖怪吃掉。我是个天命不凡的人,见过大世面的,而如今我不过是睡在稍有些寒气的山洞中,头顶即能遮阳又能避雨,洞前又有个能打善斗的青年防着山林野兽,我又何必要在此时悲春伤秋。
等明日白泽来了,让他好好训一训这两个不知轻重的晚辈,再让他给我变出个香塌来,着一床姑苏宋锦,好好补上一觉。
我想到此处自觉满意了许多,打了个哈欠向石壁上靠了靠,没想到再眨眼时已经到了晌午。
我醒来后就坐在洞口等白泽来,时不时摇一摇腰里的“迫风”,可直到芙蓉城昏暗的夕阳在天边消失了个干净白泽也未来过。
其间炎朔打了只山鸡给我充饥,但我吃素,虽然白泽不在,我依旧只吃了几个烤果子。
后来我又等了三天,连吃了三天烤果子,我感觉自己的脸也瘦了些,但就算这样白泽还是没有来。
我渐渐觉得白泽幸许又在算盘什么,原本他要找到我们简直易如反掌,但城门一天不开我们一天不能离开芙蓉城,他大概料定炎朔不会伤我,并不急着来寻我们,就犹如瓮中捉鳖,他要慢慢地捉。
可我快饿死了,夜里也睡不好,浑身没什么力气,更糟糕的是,第三日我便得了风寒。
想来你也不信,这是我五岁后第一次染上风寒,鼻子塞得难受,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颇有些狼狈。
第四日,炎朔大发慈悲,带我去临近的郊野铺子吃了顿素面,咽下温热面汤的那一刻,我这才缓过点神来。
中间炎朔走开了一会儿,我乘机问店家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城主府有什么传出些趣闻没有?店家挠了挠头说城主府近日挺忙的,听说白泽神君的小书童丢了,神君发了大脾气,城主派了人满城地找,动静不小,但就是没找到人。
“听说那孩子还是个凡人,本来小孩子家家就贪玩,许是在哪里迷了路。”店家说着又摇摇头,“可是芙蓉城里那么多妖怪,凡人的孩子被妖怪吃了也不奇怪。”
我正要开口,炎朔便回来了。
炎朔这人也很奇怪,回来的时候居然带了床被褥,还是姑苏的宋锦。
这汉子居然还懂得姑苏宋锦?
这是凡间的东西,我对这些本无甚研究,但白泽平日用的就是宋锦,他在帝京和姑苏的宅子都用的这个,就连在外住店,他都能随手变出条宋锦被褥出来,故而我随他用惯了宋锦。
但宋锦在芙蓉城里应该是稀罕物,就像帝京的宋锦就比姑苏的高出好几两银子,这东西在这里可不好找。
我问炎朔东西在哪里买的,他说在前面布匹铺子随便买的,他这话显然没过脑子,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后悔。
我心里基本有了数,也不再同店家套话了,我把手里的被褥抱紧了些,又赶紧回去把被褥铺好,美美地补了个觉。
我从白天睡到黑夜,醒的时候,外头的月亮还挂着,炎朔在门口睡得沉,我出了洞口他也没有察觉。
芙蓉城的月亮也是浑浊得好似泡在了脏水里,但我今日瞧着这月亮顺眼,忍不住抬头看了许久。
不远处的瀑布水声不断,此处山崖不高,奇怪的是崖上的流水与崖下的无量谭虽为同源,却只有无量谭在夜里泛着奇异的蓝光,那些光点如同鱼一般在水中游动,十分灵活多动,竟还比月光要明亮。
我站在崖上俯瞰无量谭,山上的水流没有害处,却唯独山下的谭水不可靠近,那些光点也绝不是什么发光的鱼,至于到底是什么,我倒不想知道。
我见崖下有人走动,天未明的时辰,竟有人提着灯笼由远及近地走向无量谭。
我好奇望着,无量谭尤亮,灯笼越接近无量谭便越能看清来人,那不是一个人,居然是三个人。
看他们衣着,似是一男两女,其中一人带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