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觉得他愚蠢至极,就像他觉得容伽好好的神女不做却要和个凡人长相厮守是件很蠢的事,他亦不会对林归砚受万年心魔之苦而有所动容。
这是个心中无情无爱的神仙。
但林归砚的样子可怕极了,他用指甲把自己的脸都扣出血来,血痕可怖地遍步他的脸,他失控的法力又让四周狂风四起,他向着我们嘶吼着,我不得不抱着怀里的孩子卷缩起来,他又朝着身后的怀茵跑去,怀茵哭得不能自已,她似乎是我们当中唯一心疼他的人,然而我却看见怀茵举起了匕首,向林归砚的心口深深地插了进去。
我听见林归砚一声闻不可及的呜咽,风即刻便停了,背对着我的林归砚慢慢地瘫软在地上,一只手却抚在怀茵的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好怀茵,我的好怀茵。”他轻轻唤着。
“这匕首是你送我的,说将来可以用来杀你,如今,你是否得偿所愿了?”
不知林归砚听到后是不是笑了,背对我的身体疲软地倒在怀茵的怀里,怀茵痛哭着闭上眼,她抑着头努力让自已不去看面前倒下的人,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还未来得及反应,怀茵又再一次颤抖着手将匕首从林归砚的心口拔出来,以果决之势狠狠地刺进了自已的胸口里。
我惊呼出声,放下孩子跑过去,却摔倒在他们面前。
林归砚的周身变得影影绰绰,身形慢慢化成一只巨大的兽的样子,这只兽浅浅呻/吟着,像是在吐着最后的几口气,渐渐便没了气息,兽的身形又缓缓化成烟尘,在空中慢慢凝结成一枚金色闪光的珠子。
怀茵在旁默默看着这一切,无声地落泪不止,她伸出手想去抓住那颗珠子,但那珠子却在她指间绕了一个圈冲进旁边平静地无量潭里,珠子一入水不过泛了个涟漪便不见了踪影。
“你如愿了吗?”她囔囔自语。
我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也问:“那你呢?”
她似乎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转头看我,只是看着那静如死寂的潭水笑了一下,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我很不争气地掉下泪来,问她:“为什么不活下去。”
“然后去伏妖山受千年雷刑?”
“值得么?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死。”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吾为尔生,亦为尔死。”
她闭上眼,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裳,但她的身型连同血却慢慢变淡,烟尘徒然而升,缠成淡红色的珠子。
淡红色的珠子在无量潭前徘徊许久,却不入潭水,转了几个圈子向着天边飞走了。
我看着那珠子想爬起来,却被白泽挡住了视线。
“为什么?”
我不明白,忍不住问他。
白泽怀中抱着那个孩子,声音清冷:“林归砚一心求死,我不杀他,但也救不了他。”
“可怀茵——”
“她不这么做,也不过是在这六界中再徒增一个林归砚,缘起缘灭,各自解脱,你我管不得。”
白泽矮下身,单膝跪着,看了看我,突然伸手在我脸上抹了抹。
“他们之前还想杀你,何故为他们哭?”
“林归砚是个疯子,可怀茵并非真的想伤我。”
他难得认真劝诫我:“他们各有目的,何必为算计你的人伤心落泪。”
“不可以吗?”我脱口而出。
我知道毁无量潭,激怒白泽,这一切都是林归砚谋划好的,而怀茵是懂他的,配合着他演了这场戏,只可惜白泽不知怎得竟意外地被牵制住,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亦是个意外,不过很显然白泽早就看出他们的意图,就如他所言自己出手阻止只是为了那个孩子的善业,林归砚的生死予他并不相干,以至于怀茵出手时,他并未有阻止。
我想起从前怀茵温柔和煦的关怀,心中不舍便溢出来。
无论如何这是生命的陨落,我非铁石心肠之人,悲伤亦是寻常,或许白泽在那百万年的时光中见过太多事,如今已能对于自己所遇之事平静对待,但在我短短十七年的年岁里,生命的逝去尚不是件能让我惯于面对的事。
人有七情六欲,我虽为半人但亦不能免俗。
我看了眼他怀中昏睡的孩子,密长的睫毛,稚气的小脸却长相俊秀,与白泽长得真像。
唯有这个孩子对白泽来说似乎有些特别。
“泛情者多劳累。”
他站起身,眼神依旧冷漠,连一丝怜悯也未有漏出来。
他是在说我妇人之仁。
我冷着脸站起来,起身时有些铿锵,白泽似乎未有想扶我一下的意思,我不愿意看他的脸色,咬着牙从他身边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