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魏清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之后,向思轶一直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总觉得魏清又会突然从哪儿冒出来再做些什么让她意外的事情。
但一个月过去,一点动静都没。
向思轶逐渐安下了心,觉得魏清大概是在剧组赶工,也顾不上再做些什么。
他们的确早就不是能花费大量精力在恋爱上的年纪了。
她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话剧剧本的创作中。
不断地修改,不断地打磨,不断地重复。
长期的熬夜和饮食不规律让她还因为胃炎进了一次医院。
最大的好消息是中间夹杂着《致新世界》的重新开机和杀青,王琳悦他们结束了这个工作也迎来了小小的假期相约着去了西藏。
向思轶强烈要求他们给她多带点牦牛肉干回来,他们答应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七月中旬,启海的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
剧本基本定稿,在又一次去剧院和主创们开完会,旁听完舞美方案后,向思轶总算有种快要能交差了的感觉。
“思轶!”
她刚走出剧院大门就被一个人叫住。
“老童!”
她招呼到。
她和童越约了今天去吃个饭。
向思轶走到童越跟前:“瘦了啊?山里挺苦吧。”
童越一言难尽地笑了笑:“为艺术献身嘛。”
童越一米七五,以前一直一百八十多斤,长得又是一副憨厚随和的样子,天天都笑得跟个弥勒似的。
这次见面却是瘦了一大截,脸颊都凹了下去,人也有些憔悴,也不知这次拍摄是遭了多大的罪。
“走吧,你车停哪儿了?”向思轶四转环视一圈也没看见童越以前那个小宝马。
“啊......”童越有些磨蹭地开口,“车卖了,咱打车去吃饭吧。”
向思轶瞪大了眼。
“不是吧你?怎么回事啊?真就到要卖车的程度了?”
童越这些年一直在拍文艺片纪录片,什么关于留守儿童的啊,边缘人啊,失独老人什么的。这东西运气好,拿个奖出了圈,导演能吃上点红利,但大多都是没有一点水花,被淹没在资本的大掌当中,费用上也全靠导演自己去拉赞助或者自己为爱发电贴钱的。
向思轶知道童越这些年付出了很多,但实在没想到,现在已经沦落到连车都卖了。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那车我平时开得也少,卖了也好,绿色出行!害,难得聚一聚,不聊这个了,去吃饭吃饭。”
童越连忙岔开话题,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把向思轶塞了进去。
还是启海戏剧学院校门口那家云南菜馆。
这么多年,也没倒闭,童越和向思轶时不时还会回来吃一顿。
戏剧学院周边的氛围还是没变,学生们还是朝气蓬勃地,个顶个的水灵,总觉得在物价便宜的学校附近连空气都会轻松一些。
入座后,童越熟练地和老板哈拉了几句点了菜。
“怎么样,这次去山里情况如何?”
“很苦,”童越苦笑,“你都想不到那些小孩有多苦。”
“我们去堪景的时候,去了农户家里,全都是爷爷奶奶加小孩的组合,爸妈全部去外面打工了,两三年回来一次,有的还往回寄钱,有点直接音信全无,好多小孩都不知道自己爸妈长什么样,根本没见过。”
“老的小的每天就吃些土豆,盐都没有,就白水煮土豆和白菜,过年过节去镇上的小卖部上买一包榨菜都算是奢侈一把了。”
“好多人鞋都没有,有的就穿草鞋,四五岁的小孩,自己编的,手上全是伤,满手满脚都是些冻疮和跳蚤咬的脓包。他们还没水洗澡,要很久才能洗一次。”
“那屋子根本没法看,又发霉又漏水,墙上脏得连我闻到都想吐,被子枕头都是臭的,有一户甚至没有被子,盖着从塑料厂捡回去的塑料地毯。”
“只有很少很少的孩子能上学,大部分的孩子几岁就开始干农活儿了,等十几岁就出来打工,或者在山里干一辈子农活。”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有梦想。”
“太苦了,我问自己,他们这一生难道就这能这样苦吗?有没有什么方式能让他们有选择幸福的机会和权利?我用旁观者的角度拍下的影像能够成为他们对外呐喊的声音吗?但我其实没有那个信心......”
“但也许,所有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在受不同的苦,谁都没有选择,我救不了他们才是常态。。”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想幸福就能幸福的呢。”
向思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童越。
童越看起来粗犷,但实际上有一颗非常敏感温柔的心,他的影片有可以让人去感受风感受天空和大地和感受人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