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划过,最后定格在这碗难闻的腌菜汤里。
母亲告诉她,要心有万民。
而此时此刻,民这个字,才真正的具象化在她眼前。
……
几人吃完,殷上、江遗雪二人帮着收拾,最后席地而坐,轻声交谈。
除了之前江遗雪告诉她的那些事情,殷上还知晓了东沛的赋税情况。
一般来说,定周的赋税形式主要包括六类,即算赋、口赋、田租、徭役、算缗、关市,而各属国还要每年另外上缴贡银[1]。
像徐弗这种家中世代务农的,需要缴纳的赋税主要即算赋、口赋、田租、徭役四类。
其中算赋、口赋,都是对百姓直接征收的人头税,算赋的征收对象为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每人每年交两百钱,又对三十岁以上未婚嫁的男女多征收五倍左右,口赋则是对三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每人每年五十钱[2]。
田租也就是农者所要交的田赋,定周规定每五税一,然徐弗未出城之前,当地官府对她们所征的已经极端到每三税一了。
至于徭役,则是成年男女必须服的劳役。定周规定二十岁至五十岁的男女,每年都要到州县服徭役一月,如不服役则须出两千钱。更适龄者又有每年戍边三日的力役,然这大多只是个名头,因为戍边路途遥远难以往还,若是不去,则索钱三百钱。
林林总总算下来,徐弗这一家子每年左不过入账三十两银子左右,被征税就有近二十两。
更遑论每年家中的孩子都要去往州县一个月,若是赶上秋季收田,还要另雇人手,又是一大笔钱。
可即便是如此,每年定周还要对各属国增加贡银,有地方出现灾情需要钱粮的时候,却可笑的拿不出钱。
如果国库没钱、官员没钱、百姓没钱,那钱都去哪了?
是在懿安,在禁宫,在国库,还是在从上至下那一张张贪婪的嘴巴里?
……
柴火还燃着,屋内不算暗沉,冷风一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几人聊完赋税之事,一时间俱都沉默了。
良久,殷上才从沉沉的思绪里抽身出来,看着一边已经打瞌睡的郑小南,说:“婆婆,天晚了,您休息吧。”
徐弗嗯了一声,作势要脱下外袍给他们,说:“我们有被子,这外衣给你们避寒。”
殷上忙制止她,道:“婆婆收留我们一夜,已是叨扰了,当下天寒,您保重自己的身体。”
二人又推拒了一番,徐弗见她坚持,只好作罢,与她一起熄灭了火堆,带着郑小南睡进了那破被子里。
殷上好歹选了一个不怎么透风的角落,靠墙坐下来,对江遗雪轻声说:“我抱着你。”
屋内暗沉沉的,江遗雪也把那遮脸的布巾拿了下来,说:“别,会累。”
殷上却没听他的,抓住他纤细的手腕,轻巧地把他带进自己怀里,用力拥紧,说:“这样暖和,况且你身子弱,乖。”
江遗雪挣了挣,没挣开,只好顺从的窝在她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累了就喊我。”
殷上应了,下一息却感觉到他揽住自己脖子,轻轻在她脸侧亲了一下。
心中微微一动,殷上勾了勾嘴角,声音也温和了几分:“睡吧。”
他把脑袋轻轻靠在她肩膀上,清浅地嗯了一声。
月上中天,屋外冷风呼号。
可二人都不怎么睡得着,只在冷沉的暗夜里沉默着越抱越紧。
夜半的时候,殷上透过屋顶那个不小的缝隙,模模糊糊地看见外面下雪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鹅毛大雪,她静静地看了一晚上。
……
外面天光亮起来没一段时间,徐弗就醒了,郑小南还蜷缩在被子里睡。
看见角落里的姐弟二人,她笑了笑,问:“晚上冷吗?”
殷上道:“还好,”顿了顿,她补充道:“外面好似下雪了。”
她只不过随口说一句,谁料此言一出,徐弗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问:“下雪了?真的?”
她踩下地,匆匆地走去打开门,一股冷风灌进来,带着风雪。
徐弗忙关上门,走到床边去叫郑小南,便摇他边说:“下雪了,小南,起来!”
郑小南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谁料听到下雪两个字,立刻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满脸恐惧地看着徐弗。
她拉着郑小南的小手,又招呼殷、江二人,说:“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来,快与我出去躲躲!”
殷上一脸疑惑,问:“怎么了?”
徐弗说:“每年下雪这日就会有官吏来剿村子,快走,别和他们起冲突了。”
殷上虽不明所以,可见徐弗神色慌张,还是跟江遗雪一起站了起来,跟着徐弗走出院子。
外面寒风似刀,冷风直往人的脖颈、袖口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