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未过,四月的天已经有些热,头上太阳高高挂着,将皇宫的青石板照的滚烫,来往的宫女在御前伺候着,俱是屏息凝神,站在玉阶下不敢说话。
御书房内的情形却更为凝重,开着的窗子并未吹来一丝微风,皇帝容瑾一身龙袍着身,头上微微浸出薄汗。
他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只低头看罢手中的奏折,才又抬眼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人。
心下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
“皇帝如何看?”
略凉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容瑾斟酌后才道。
“黄大人的余孽藏的深,如今朝纲不稳,朕觉得……兴许该过些时日再查此事?”
他话刚落,桌案前的人瞥过来一眼,容瑾差点站不住,一时竟也不觉得热,好似屋内放了冰块一般,他挺直身子,“那依皇叔的意见是?”
“如今大昭四周,藩王作乱,朝内尚有黄氏余孽未清,攘外必先安内。”容祁缓声说道。
“黄氏是依仗着先皇的宠信作威作福,其党羽最大的,莫过于黄信和……晏青扶。”
听得他提起青相,容瑾心下一动,又试探着看过去,似想看到他面上的波动。
然只见得这位皇叔连眉眼都不抬,说的话更是沉稳又无起伏。
“黄信晏青扶已死,黄氏余孽清理的也差不多,只有那么一支,藏的深,是黄信的庶子。”
黄信在死前将庶子送走,带着他手下的两千精兵,这一走两年,还有暗处的余孽接应,于朝堂是大患事。
容瑾自然清楚个中理由,可他亦知道面前这位皇叔和青相的纠缠非三两句能言,他也不曾窥探多少,自是不敢说错话触及容祁的霉头。
毕竟这位青相奇怪的很。
若说她聪慧又有手腕,偏生是奸佞大臣黄信提拔上来的。
可若说她和黄信交情深,是他的党羽,缘何黄信死了两年,晏青扶不仅没被抓到半点把柄,还一路青云直上做了丞相?
“朕这就派人再去查,去官洲查。”
眼看容祁不说话,容瑾猜测片刻,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不从官洲。”
却是容祁摇摇头,撑着桌沿站起身,紫金色矜贵的衣角一掠,目光沉沉,眼神锐利,他掀起唇角冷声道。
“从朝堂上,从黄信当年的党羽,一个个查。
从黄氏一族,到胡尚书,到晏青扶……每一个都仔细地查。
一旦查到线索,通通移交刑部处理,若发现黄奕,便格杀勿论。”
他话音微顿,紧接着将手中的奏折扔到玉案上。
竹简砸在桌前,滚了几滚,发出沉重的声音,容祁压着眉眼,更沉了声。
“本王倒要看看,黄信是有翻天的本事,能将他这个儿子,藏的整个大昭都找不到。”
“那青相府……”
青相已死,若想寻些线索,只能从她府上的人查起。
可早在他登基那日,就应着这位皇叔的意思,将青相府封了起来。
如今若要再查,自然要过问他。
“查。”
面前的人犹豫都无,径自落下一个字。
“是。”
容瑾低头应了声。
将军府坐落在最繁华的长街,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两个侍卫守在恢宏大气的正门前。
马车停下,长夏扶着晏青扶走下来。
将军府内流觞曲水,花草树木修剪得宜,两侧的婢女和随从们都屏息少话,不比颜家热闹。
想来也是,颜哲是个极肃静的人,一向不喜欢喧嚣,颜夫人沈氏管理颜家也很严苛,婢女侍从都训练有素,一路走来路上静悄悄的。
婢女刚引着她跨过前院,呼的一声,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远处飞奔过来,一下就扎进了晏青扶的怀里。
“姐姐。”
粉糯糯的声音里充满了欢快,一听就是颜灵兮。
“哎呦小姐,您可慢些,可别伤着了。”身后的奶嬷嬷追着跑过来,一口气没喘匀,就上前要查看颜灵兮。
“走开。”颜灵兮一把挥开她,拉着晏青扶的手。
“我今日起得可早了,就等着姐姐来呢。”
颜灵兮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晏青扶,声音更软。
“小兮儿真乖,姐姐也一起身就来将军府了。”
晏青扶先是一惊,随后看清楚了自己怀里的粉团子,便顺势蹲下来抱住她。
“给大小姐请安。”嬷嬷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忙问好道。
“起来吧,伯母在哪,我带着兮儿过去。”
颜灵兮扒拉着晏青扶不肯下来,晏青扶只能抱起她,一边朝后院走去。
沈氏正在后院看着账本,听得声音抬头看去,就见晏青扶抱着颜灵兮站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