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五年前。
他是在夏日,厌倦了皇宫的烦闷,在九华山下找了个地方住着。
九华山处在大昭境内,往常来往的人不多,他住在那里,一个人倒也清闲。
那一年的七月,他第一次见到晏青扶。
在夏日枝头的绿叶和满池的荷花中,在九华山下的桥头。
那一年晏青扶将将十六,他十九。
喜穿白裙的小姑娘奔跑在桥头小溪边,头上的步摇随她的动作三步一晃,和那一声清脆好听的小师父一起,晃进了他心里。
她约摸是喝了酒,又被容祁冷着脸训了,闷闷不乐地跟在身后。
偶尔容祁走得快了,她要小跑着追上去,再大着胆子去抓他的衣袖。
“别走这么快,等等我嘛,小师父。”
容祁身上的薄怒并未遮掩,沉着声说她。
“下次再喝酒,我把你从九华山扔下去,也别再喊我来接。”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她讨巧地吐了吐舌头,软着声音喊容祁,见他缓和了脸色,才又扬着笑脸扯他的衣袖跟在身后。
他虽不认得容祁,但查到他的身份不是难事。
许是因为西域和大昭就不对盘,他见了容祁的第一眼,就对这人厌恶得很。
不仅厌恶,还生了想抢走他东西的想法。
或东西,或人,只要他珍视,他喜欢。
他抱着这样的目的去接近了晏青扶,制造了一场在山下的偶遇。
那时尚算天真的小姑娘对他不设防备,他装出一副好亲近的样子,又总有耐心带着她四处去玩,和总对她冷着脸,连少读了半个时辰的书都要训她的容祁不尽相同。
两人自然越走越近。
那一年的晏青扶总缠着他喊虞徵哥哥,他一边漫不经心应着,一边在心里想。
不过如此。
容祁,连你的小徒弟也不过如此。
但亲近着,和以往对他所有的猎物不同的是,他却没生出厌倦的心思。
皇宫里的人催着他回去,他只说,再等一天,再等一天。
等着等着又过了三个月,母皇得知容祁在九华山,和他设计了一碗带毒的汤药,最后被晏青扶喝下。
引着晏青扶从九华山离开的时候,他别扭的不肯承认是喜欢,将人困在身边,看着她受折磨,还要骗自己说。
是因为她是容祁身边的人,他得留着引蛇出洞。
那时候他满心恶劣,以折腾晏青扶的伤疤和看着她受苦为乐趣,并不知道,往后的五年,从她离开的那一日,会变得黯淡无光,再生不出一点乐趣。
两人倔强地对峙,终究是他先低头,送去了丹心丸。
解了毒,她却闹着要走。
往昔会看着他笑的人后来望见他只有冰冷的厌恶和敌视,但他骄傲又自负,怎么能容忍玩物超脱控制?
所以他把晏青扶囚禁了起来。
待在最金碧辉煌的西域皇宫,也最暗无天日的宫殿。
他在等着晏青扶服软。
一直等到最后,等到她虚与委蛇送出来的一杯毒酒和一把剑,刺在他心口只差一寸。
然后她逃了。
离开西域,也没再回九华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
他寻了五年,直到今年春日。
才从巫师那里得到了线索。
手中握着的扳指蓦然一松,滚落在玉阶上,砸出冰凉又刺耳的声音。
虞徵缓缓睁开眼,望见不远处桌案上,摊开的那本诗集里,几句词映入眼帘。
他眯着眼念了出来。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