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气还没攒起来,就泄了个干净,只得道,“如你这般,做人可真无趣。”
“做人本就没什么乐趣,不如做一只鸟,一块石头,少些烦恼。”姬鲤道。少女说她奇怪,但在姬鲤看来少女的行为举止也十分莫名。
“话不能这么说,你又不是鸟和石头,你怎么知道鸟和石头没有烦恼?你看,鸟每天都在为填饱肚子忙碌,一不小心就被野兽抓去‘嗷呜’吃掉,石头年年风吹日晒雨淋,不能挪动地方,直到化成灰。无论做人还是做鸟亦或是做石头,都有些困难在前面等着,哪个也不轻松。”少女认真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姬鲤平静回答。
“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难事?别想不开呀,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世上有一万种死法,也有一万种活法,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诸事不是一成不变,想太多不过是浪费工夫徒增烦恼。我这人惯会安慰人,旁的不敢多说,大道理我攒了一箩筐,你若是想听,我可以给你说一个晚上。”说到最后,少女还有些忻忻得意。
只是,少女提到生和死的时候,好似饱含深意。姬鲤心里一突,竟生出了一种被看透的感觉,但随即就否定了自己荒谬的想法。
“谢谢,我没有想不开。”姬鲤礼貌疏离道。
姬鲤随手取来一根树枝,绾起散乱的青丝,露出清瘦的面庞。那面庞上五官中规中矩,乍地一看都不出彩,凑在一起却称得上巧妙。再仔细一看,就会被那双明亮而又深邃的瞳仁吸引目光,那里面好似包含深情又确实漠然无情。
少女不由多看了两眼这张脸,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让人听不清。她见姬鲤不太想说话,后面也就识趣地安静了下来。
姬鲤忍受着肠胃空虚,开始原地闭眼打坐修炼。这荒郊野岭乱葬岗里,少女出现的时机可疑。要不是姬鲤这副身体孱弱,夜里在山林里乱走危险,定不会轻易和眼前可疑之人待在一处。
有时候,人比野兽可怕得多。
少女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也不管姬鲤还在旁边,毫无顾忌地靠着驴腹躺下就睡。姬鲤睁开眼睛看了少女一眼,继续闭目修炼。
翌日晨光熹微,照在山坳草木莹莹欲滴的露珠上,反射点点光亮。地上的柴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焦灰。
姬鲤修炼了一晚上,修为几乎毫无进益。她上辈子胸无大志得过且过,典籍没看几本,修炼马马虎虎,虚度了不知多少时光,到死修为都一塌糊涂,以至于重活一次想发奋修炼都很难。
姬鲤暗暗叹气。如果不拜师修行,她恐怕于修炼一途永远都是个半吊子。她从怀中掏出忘归派遴选令纠结地看了两眼,又塞回衣襟。
姬鲤沉思之时,旁边毫无形象流着哈喇子睡了一夜的少女悠悠醒来。少女伸出小手揉搓着脸,毫无形象伸了个懒腰。
少女起身道:“道友,我要走了,你要去哪?”
这一问,让姬鲤有些茫然,她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少女见姬鲤有些出神,便笑:“怎么,莫非不知道要去哪?”
两人沉默着一同走出了恶狗岭杂草丛生的山坳,于岔路口默契地停下脚步。
姬鲤想了想,问道:“道友,不知去余归城走哪条路?”
“顺着这条小路往北走二十里,就能看见城门。”少女笑嘻嘻地指路。
“多谢。”姬鲤脊背挺直,拱手一礼,动作间轻盈悦目,这是一种长久形成的习惯。散修多数平日举止略显散漫,很少行礼的时候一丝不差,这般讲究。
“谢什么?我看你这般落魄,也不像大门派弟子,怎么言行举止一股子大门派的酸臭味?”少女撅起嘴轻哼一声,十分嫌弃。
姬鲤闻言怔了怔,无从反驳。
她上辈子算不得忘归派弟子,却实打实在忘归派待好些年,言行举止受到忘归派的熏陶。但因出身卑贱,为人诟病。后来见识了世情冷暖,便习惯“礼仪卒度”面对周遭。她不见得多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只是多数时候不得不如此罢了。没想到习惯成自然,被少女瞧出了端倪。
少女不等姬鲤有所反应,就从背后拿起皂纱帷帽扣在头上遮住面庞,又随手将昨夜那瓶伤药抛给了姬鲤,转身牵着驴慢慢走远,头也不回:“药给你了,用不用随你。‘大海从鱼跃,长空任鸟飞。’莫做束缚自己的困兽。吾辈修士只管挺起胸膛往前走,路就在脚下,何须在乎去往何方?”
姬鲤在原地呆愣良久,直到少女的的背影远去,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方才少女转身时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然而姬鲤搜索自己的回忆,却发现从未见过此人。
姬鲤开始反思自身。上辈子落得那个下场,未尝不是因为她那时心中怯懦,行事不够勇敢。上辈子她只想好好活着,岂料最后名声臭不可闻人人唾弃。
已经死过一次,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难道真的要选择困在原地止步不前?
明明死之前渴望自由自在过一生,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