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可以清楚地看见莫待正盘腿而坐,闭目假寐。曲玲珑已脱去了夜行衣,一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放在茶几上的腰牌,一边暗自琢磨:我只说了一句“事关顾长风”,他就想到了有可能要出琅寰山,提前要来了雪凌寒的腰牌。此人心思之敏锐远在我之上。难怪师父让我密切留意他的动向。难不成,他就是那个人?可看他的样貌,也实在太年轻了些……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不会再有人来了,莫待才问:“长风怎么了?”
曲玲珑笑了:“果然!开口必长风!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夜闯琅寰山?”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么?”
“你太无情无义了!问问我怎么了?”
“再敢废话,我把你丢到星辰殿去。”
“我说,我说……怕你了!”曲玲珑躺在地上,翘着两条腿道,“推选武林盟主的事你知道么?”
“长风跟我提过。他说现在的武林群龙无首,大家各自打扫门前雪,与自己无关的事都袖手旁观。而外族觊觎中原武林已久,江湖迟早生变。若到了那一天中原武林还是散沙一盘的话,势必遭遇灭顶之灾。必须组织起来,聚沙成塔,相互帮衬。一些有识之士提出召开武林大会,推选出一位智勇双全的武林盟主,主持武林正义。可这件事只是想法,并没说一定会实行。”
“这事已经定下了,就在下个月的九月初九。英雄帖已在五天前发往各处。”
五天前?难怪那天豆蔻来送消息时无精打采的,飞走了又飞回来两次,像是有话跟我说。想来是长风严令,不许它告诉我。“这件事跟长风有什么关系?”
“他得罪了一百零八派的总瓢把子,万马堂的任一帆。”
“他俩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这得罪的有点远了。”
“说远也不远。顾兄做着八方生意,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接触到意想不到的人。任一帆有个发小,是凤梧城一霸。摘星那阵子,他知道满城都是他惹不起的英雄好汉,识趣地夹着尾巴做人,丝毫不敢嚣张。五天前,他带着一帮说是要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去凤来客栈吃酒,不但不给钱还打伤了收钱的店伙计。顾兄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向他赔了礼,还给了一大包银子,说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是店里的贵客了。谁知,那家伙不依不饶,挑唆着那帮人逼顾兄向他磕头认错。顾兄不肯,两边的人马就动了手。那帮人不是顾兄的对手,被打得屁滚尿流,一哄而散了。过了没两天,任一帆找到凤来客栈,打伤了顾兄并将他掳走,还留下话限三天内送三十万两银子到万马堂赎人。不然,就等着给顾兄收尸。”
“任一帆用什么手段赢了长风?该不会是迷药?”莫待回想往昔,眼眉间流淌着温柔的无奈。“他怎么总是躲不过迷药?以前躲不过,现在还是躲不过。真拿他没办法。”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你就不怕他出事么?”
“怕有用?”莫待打了个哈欠,“你自己找地方睡。”
“你睡床,我睡地上。”曲玲珑追问道,“依着你在摘星上的表现,我以为顾长风是你的软肋。既是软肋,你怎么还这么悠闲?难道你该立刻动身,快马加鞭去救人吗?”
“谁告诉你长风是我的软肋?”莫待侧身躺下,一半身子陷入黑暗。“你见过有谁把软肋露在外面?露在外面的是铠甲。长风……他是我的铠甲。有他在,我无往不利。”
“他对你这么重要?难不成你爱他?”
“爱?”莫待无言地看着漏在地上的光,片刻后慢慢合上眼。“我对长风的情感是融进血液,深入骨髓的。你还年轻,你理解不了。总有一天,你也会遇见一个人,有他在,你便欢喜;有他在,你便心安;有他在,你便无惧。你会因为他视死如归,也会因为他而贪生怕死。这种感情无关男欢女爱,不谈付出与回报,只关乎信任与忠诚,是一种信仰。若一定要以爱来衡量,是的,我爱他!就像忧苦者爱着温柔,守夜者爱着曙光!”一股冷彻心扉的孤独与疏离从他身上蔓延开来,那冷凄凄的感觉好像深秋已经提前到来。
隔着光明与黑暗的距离,曲玲珑远远地看着莫待瘦伶伶的侧影出神。他咽下已到嘴边的话,望着天上孤零的星子想心事。功夫不大,他睡着了。
莫待睁开眼,将一点水珠状的东西弹落到曲玲珑面前。待那水珠化作一股轻烟消失不见,他才蹑手蹑脚翻身下床,换上曲玲珑的夜行服,飞身朝来仪馆的方向去了。
仙界的人大都是八月十五当天才到,只有萧尧的特使昨天下午就到了,这大约是为了显示他对仙界的尊崇与倚重。特使不是颜槐玉,是个叫李日新的新鲜面孔,年轻俊美,能言善道,说话极为温和客气,与颜槐玉的滑腻豪横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个蒙面人绕过一众侍卫,轻轻松松就找到了李日新入住的院落。这得益于他那与众不同的尖嗓音,想不引起注意都难。这会,他正高声训斥随行的小太监,斥责他们没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