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苑里,曲玲珑还在呼呼大睡。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窗前的茶几上,照得雪凌寒的腰牌闪着刺眼的光芒。等他醒来时,莫待已在春风街了。
时隔一年之久,春风街还是那样热闹,只是景色已大不一样。不过,无论是桃花拥簇还是绿意盎然,都是动人心弦的美。人来人往的俗世热闹中,也依然是冷暖难相通,悲欢不与共。所不同的是,去年春天的热闹都给了凤鸣阁,而今儿的热闹则在栖凤楼。这当口,灯笼高挂的栖凤楼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姑娘们依在窗户边,开开心心地嗑瓜子吃水果赌大小,等着看鹿死谁手。
两名身负重伤的男子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地朝栖凤楼门口的红线靠近。在他们眼里,那道红线是能割断死神脖子的利器,会将他们从死神手中拯救出来,只要迈过去就能活命。
喧嚣声过后,人群向两边闪开,一队如狼似虎的兵士冲过来,直奔两男人而去。那中年人见状,死命推了年轻人一把,将他推倒在红线旁,扯着嘶哑的嗓子喊:“快!快翻过去!你得好好活着!”
年轻人没有翻过去,挣扎着爬向中年人,深陷的眼里冒着倔强的光:“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雪姬姑娘,救救他……”
领头的兵长嘿嘿笑道:“跑啊!继续跑啊!老子看你还能往哪儿跑!”他提刀刺进年轻人的大腿,并来回转动刀柄。“挺能干的啊,居然从老子管辖的大牢里跑出来了!”
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小鸡啄米似的嗑着一把黑乎乎的瓜子,一双浑圆的眼睛看了这个看那个,跟久居深山没见过人似的。不凑近了细瞅,根本看不出她手中的瓜子竟是人送外号穿龙骨的种子。这穿龙骨原不叫穿龙骨,只因其种子的坚硬程度与龙骨不相上下才得了这么个名字。久而久之,它的本名反倒没几个人知道了。没有名剑傍身的江湖人常以它引,淬炼利器。只可惜这穿龙骨有市无价,极其珍稀,寻常人想见其真容都不可能。现在,它却成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姑娘的零食。这事要是被那些做梦都想要一把好兵器的江湖人知道了,估计得连夜寻上门来,责她暴殄天物。“雪姬姐姐,这位军爷好生威武呀!一下就打伤了这手无寸铁的书生,小骨都有点佩服他了。”
坐在门口喝茶的雪姬拈去她不小心掉在裙摆上的瓜子壳,宠爱地道:“你慢点吃,多着呢!”
那兵长踢了两脚已经疼晕过去的年轻人,舔了舔并不干燥的嘴唇:“你就是栖凤楼的总管雪姬?都说你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果然没说错!”
雪姬没有任何表示,倚在她身边的小骨先笑了:“我说军爷,这栖凤楼是眠花宿柳的地方,谁还没有几分姿色?我雪姬姐姐只管事,不下场,军爷说话可要放尊重些。还有,你弄的这血乎刺啦的怪吓人的。快点弄走吧,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都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还真是。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那兵长一脚踹断年轻人的两根肋骨,将他与中年人踹到一起。“做人得有同情心,不然会遭报应的知不知道?比如军爷我,就非常关心缺爱的人。等爷明天得空了,必定带着银两亲自前来慰问,特别是你这位不下场的姐姐。来人,带下去!”
小骨也不生气,带着一股孩子般的天真问:“姐姐,什么是婊子?”
出入栖凤楼的,不管来自哪里,绝大多数都是有头有脸,懂分寸知进退的。偶尔遇上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用锦瑟出手就有人帮忙料理了。即便有人心有不屑,也绝不敢把这么有侮辱性的词汇挂在嘴边。毕竟,栖凤楼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太复杂了。
“婊子啊……”茶盖轻轻落在茶盏上,叮铃一声脆响。“那种满嘴喷粪,心肠歹毒,丧尽天良,罔顾人命的东西,大概就是婊子生的。”
小骨的小嘴张圆,将“我终于明白了”演绎得淋漓尽致:“那军爷可太可怜了!”
“胆敢消遣老子!”那兵长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打人。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风将他吹翻在地,又将那两个受伤的人吹到了红线的另一边。站在雪姬身后的姑娘一个眼色,立马出来两个彪形大汉,扶起奄奄一息的人迅速退往后堂。
那兵长叫道:“把人留下!那可是老子追了几百里地的朝廷钦犯!你敢私藏?”
雪姬盯着地上的红线,又无聊地玩起了茶盖:“军爷,栖凤楼的规矩你是不知道还是明知故犯?不管是何种原因,我都再说一遍:栖凤楼这道红线不是画着玩的。红线外的江湖纷争和人世纠葛,我栖凤楼不过问,不插手,不相帮。只要过了这条红线,给得起钱,姑娘们也愿意接待,那就是栖凤楼的座上宾。进了这栖凤楼,是江湖中人也好,朝廷命官也罢,都得遵栖凤楼的规矩:说只能说情话,聊只能聊□□,不提旧怨,不说新仇,更不许动枪动刀,杀人放火。军爷这回可记牢了?”
“包庇朝廷重犯是死罪,老子现在就可以把你给劈了!”
“劈我?军爷的刀够长么?军爷若要抓人,不妨等一等,他们迟早要出栖凤楼。”雪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