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起。一队舞姬鱼贯而入,扭着柳条似的腰肢,挥舞云彩似的衣袖,轻歌曼舞。席间顿时安静下来。倒不是众人有多喜欢歌舞,也不是他们认为应该给舞者和歌者以尊重,实在是应酬太累人,得趁机休整才行。
谢轻云没喝酒,夜月灿过来跟他干杯,他推说嗓子不舒服拒绝了。他看莫待一直在埋头苦吃,可实际上也就吃了几筷子青菜和很少的一点瘦肉,心中着实着急。
几曲歌舞后,下酒菜又换了一批。莫待放下筷子,失了吃的兴致。他用手指蘸酒画出一个棋盘,用石榴籽和葡萄籽当棋子,下棋打发时间。等他下完两局才发现,一杯浅碧色的百香蜜已放在他手边,颜色竟与那日他在莉香居调的酒颇为相似。他端起酒杯嗅了嗅,暗自惋惜:可惜了那金贵的酒引与上好的花蜜。
许是看见了他的动作,又许是想起了往日,方清歌将雪千色唤至身边,低声道:“你不是想学调酒么?可以去请教莫公子,听说他在这方面很有研究。”
雪千色皱皱鼻子:“我才不去!呆头呆脑的,一点灵性也没有!”她转了转眼珠子,心思都在水果旁那半壶百香蜜上,“母后,他们都说这蜜酒特好喝?我也想尝一尝。”
“不许!这酒后劲大,你扛不住。”方清歌摸着雪千色泛红的脸颊,连哄带警告,“你可千万别喝,别到时候闹笑话,丢人现眼。等青英会结束了,我叫人送到倚云殿去,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不管你。”
“母后放心,我不喝。我是乖孩子,最听母后的话。我这是被那几个小丫头给闹的,又热。”雪千色回到座位上,趁方清歌和雪庆霄不备,又倒了一杯百香蜜迅速喝下。她这一来一回气氛便恢复到之前,众人又开始喝酒聊天,再没多少人观看歌舞。
百花羞和妧羲已坐到了一处,聊兴正浓。妧羲好静不爱动,性子冷淡;百花羞偏偏爱热闹,待人相当热情。两人已经做了十几万年的好闺蜜,什么时候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只不过,说话的总是百花羞,倾听者永远是妧羲。用百花羞的话说,妧羲可以长年累月不说一句话,她是片刻不说话就浑身难受。这会,她正跟妧羲说夜月灿和凌秋雁的婚事。说到高兴处,她倒了满满一杯酒喝了,那股豪爽劲跟她的娇美绵软格格不入。妧羲偶尔问一句,问的都是关键问题。她见百花羞已有了醉意,吩咐人将她的酒杯撤了,换了茶水给她。
林谷隐是个脾气好,又相当随和,还没有太多欲求的神,最喜欢干栽树种草,养花喂鱼,逗猫遛鸟的活。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儿奴,凡是女儿说的话都是对的,都得听;凡是女儿想做的事,都必须无条件支持并且做到;凡是女儿喜欢的东西,都得想办法弄到手……就连他女儿说想跟着母亲姓,他也满口答应,根本不觉得是个事。总之,对他而言,女儿就是他的天与地,女儿的话堪比圣旨,甚至比帝后的话还要管用。当初,听闻他如此没边没际地溺爱女儿,雪凌玥极不情愿与其联姻,生怕娶回来个母老虎,从此家宅不宁。奈何推不掉肩上的责任,只得勉强为之。结果,那南雅公主非但不骄横,反而出人意料的懂规守矩,温良贤惠,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贤内助。就在刚才,雪凌玥和南雅过来给林谷隐敬酒,他抹着眼泪道,雪家臭小子,你是怎么照顾我女儿的?看看我女儿这气色,竟比不上我这糟老头子!雅儿啊,赶明儿跟爹爹回家去,让我和你娘还有你哥哥好生照顾你。
雪凌玥知道说什么都会被呛,只得以一脸谦顺又低姿态的笑容作答。南雅看出了他的尴尬,用两句话解了围:“爹爹,母亲和哥哥在信中嘱咐女儿每天都要保持好心情,不然对身子不好。您这淌眼抹泪的是想惹女儿伤心么?”
林谷隐立马满脸堆笑:“哪儿能啊?我女儿有孕在身,每天都得高高兴兴的!”
方清歌听得直摇头:这个老头!亏得有我这儿媳妇镇着,不然,还真是个谁拿他都没辙的大麻烦。她目视全场,想起方星翊来。在这些后辈中,不知道谁有资格做星儿的对手?说起来,我们姑侄俩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想必他的功力又精进了许多。大哥也真是的,竟不愿让星儿来试试身手……没看见雪凌波的身影,她又是一番感慨:重楼对那孩子的保护也太过了些。出来见见人,长长见识,有何不可?长年累月地待在七星湖不见生客,不是种药就是炼药,好人也得闷出病来。
林谷隐端着酒杯到了雪重楼面前,闲话两句就开喝了。南雅的母亲怀南雅时有流产的征兆,多亏了雪重楼才保住了孩子。这份恩情林谷隐一直记着,对雪重楼也不同旁人,总是高看一眼。谢轻晗瞅准时机向他二人敬酒,两人热情相迎,照单全收。雪重楼询问了谢轻尘的病情,得知已无性命之忧,对莫待的医术大加赞赏。谢轻晗说,莫公子只是敢下药,他用的药方都来自《药典》,说来说去我们还是欠着仙界的情。雪重楼心里十分满意这个说法,嘴上还是将功劳给了莫待,说如果没有他翻遍群书,大概是很难找到《药典》的。于是,以《药典》为话题,三人天南海北地聊了很多,酒也喝了很多。直到夏天过来跟雪重楼请教问题,谢轻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