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宴与人比试的时候,沈秀也没闲着。
她既然答应了陶氏,要治好米心芷的抑郁症,便得言出必行。
沈秀花了一天时间,回忆了一下当初用的药茶和药膳。
药茶以玫瑰花和茉莉花为主,都可以帮助解郁。药膳则是以陈皮粥为主。
她写好这些药茶和药膳的方子,便亲自送到了米家。
陶氏来见她的时候,沈秀眼尖地注意到她的前襟上沾染了一些茶水。
陶氏不自在地笑道:“刚才不小心打翻了茶盏。”
尽管沈秀只和陶氏接触过一次,但也知道陶氏行事稳妥,怎么会不小心打翻茶杯。打翻茶杯的一定另有其人。
沈秀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说道:“这些方子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归根结底要医好二姑娘的心病。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一见二姑娘?”
陶氏有些犹豫,米心芷今日一早起来便开始撒脾气,到现在卧室都是一片凌乱,委实不适合见客。
“这样吧,我让人把心芷带出来。今日天气不错,我让人在凉亭准备些茶点,你们可以边吃边聊。”
陶氏想得很周到,很快就命人去准备,又让丫鬟把米心芷带出来。
底下人把茶点都准备好了,米心芷才姗姗来迟。
她穿了一件象牙色绣云纹的外衫,底下是淡蓝色的梅兰竹纹闪缎裙。
这样如花似玉的年纪,生得秀丽端正,又长在绮罗堆里,本来应该无忧无虑,却有一张郁郁寡欢的脸。
沈秀含笑唤了她一声“二姑娘”,便问道:“二姑娘这件闪缎裙应该很贵吧?”
米心芷的心思根本不在衣裳上,陶氏让她出来陪客,她已经满心不情愿,听到沈秀这么问,敷衍地答道:“我也不知道这裙子的价格,不过这闪缎听说是贡品,想来应该不便宜。”
沈秀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绸缎铺子的普通素缎,一丈也要好几两银子。这闪缎既然是贡品,那么一丈怎么也有几十两银子。”
“我来时,车夫不小心撞了一个小乞丐。幸好那小乞丐没受伤,我让车夫给了他一块碎银子给他压惊。那小乞丐说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银子,拿到银子后便跑了,生怕我反悔。”
沈秀看着面前的米心芷道:“我说这些没什么深意,只是一时有感而已。”
米心芷听着沈秀的话,忽然感叹道:“那小乞丐好可怜!”
沈秀道:“当然可怜,看他年纪那么小,就出来乞讨,多半是已经父母双亡。我在县城住的巷子里,就有一个孤儿,因为无父无母,日子过得很苦,冬日连件御寒的棉衣都没有。”
沈秀的话还没有说完,米心芷的泪水已经掉了下来。
她更咽着说道:“想不到天下间竟有这么多可怜的人。”
沈秀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便温和道:“其实我看二姑娘也很可怜。”
米心芷含泪看向她,“你为何这么说?”
沈秀道:“我两次见二姑娘,从来没见你笑过,想来是有说不出口的心事。”
米心芷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是我母亲请来开解我的吧,可惜我这心事无人可解。”
沈秀轻轻笑道:“我不是来开解你的,我只是有些好奇,二姑娘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心事。”
米心芷不悦道:“年纪轻轻怎么了,难道就不能有心事了?”
“年纪轻轻当然可以有心事。”沈秀道,“不过像我刚才说的小乞丐和那个孤儿,小小年纪就无父无母,靠乞讨为生。按理说,他们应该有说不完的苦楚,可我看他们却无什么心事,只有活下去的信念。”
沈秀这一对比,米心芷不由有些惭愧的说道:“和他们相比,我是有些矫情了。”
“二姑娘也不算太矫情,只是生在富贵堆里,没受过苦楚而已。”沈秀慢慢说道,“如果你像我们,每天都要为生计忙碌,那就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了。”
这话说的米心芷脸色微红,她忍不住问道:“你也要为生计忙碌吗?”
沈秀笑道:“当然。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我是你祖父请来的绣娘,你祖父要我给他绣两株茶花。本来我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的,不过你祖父出了高价,为了多挣些银子,我便来了。”
米心芷听说沈秀是绣娘,这才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绣娘这活计应该不辛苦吧!”
“若是与田间的农夫相比,确实没那么辛苦。不过绣娘要每天坐在绣架前刺绣,一绣就是一两个时辰,所以上了年纪的绣娘,不仅眼睛会慢慢变瞎,同时也会患上腰疼的毛病。”
沈秀说到这些毛病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好似不是在说绣娘一般,
可正是这样的轻描淡写,听在米心芷耳中却特别不是滋味。
她有些惭愧地在想,自己既不用为生计奔波,又有父母的疼爱,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比小乞丐还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