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峰卧在藤织躺椅上,满脑子都是那些贼。
那些个披盔戴甲、奇装异服,拿着大剑和镶着大宝石的树枝,招摇过市的贼。
要不是他们迟迟未露面,他也不至于在这儿装睡装半天了。
午间的日光有些烫人,他稍稍挪开用来遮光的手背,瞥了瞥无人的四周,又望向远处那些孩童们。
他们追着浅溪里的鱼儿和鸭,欢笑声一阵一阵飘进他耳朵里。
妇人晒衣裤,农夫编兽网。袅袅炊烟带着麦子的香气,从棕墙黑瓦间升起,引得屋顶的那只双头红羽鸡连连咳叫。
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乡间惬意,他竟丝毫无法体会。
路峰心中郁恨难消,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翻了下来,走进店内,清点货物。
他正把一摞花纹绮丽的书摞整齐,目光移向店内的角落——
昨日晚间,在他努力赔笑,将三捆木箭加价卖给一个绿袍游侠之后,一个神秘人来到他的店前,说要处理掉身上的一些小玩意儿。
此人黑袍覆面,除了银质面具上看起来像阿拉伯数字8的图案,不再有任何其他易辨识之物。
即便隔着面具,对方声音发闷,但路峰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名刻意压低了嗓音说话的女子。
神秘人掏出了一个粗糙的缺口牛角杯,一个蓝色苹果,几枚手指大小的药剂。
这些东西值不值钱,路峰并不确定,但若是与他店内的货品相比,就明显摆不上台面了。
于是,他试探性地拿出一枚可怜的银币,按在柜台桌面上,等待神秘人的反应。
神秘人手侧伸进黑袍内,摸索了一小会。
对方并没有像路峰担心的那样,掏出什么武器,而是取出了一个白麻布裹着的长条状物体。
“这东西,总能值一个金币了吧?”
路峰回想着对方的这句话,从角落拿起神秘人昨晚卖给他布裹,解开上方的结。
这其内的物品,似乎是一张从某种奇异生物身上剥下的皮,连着边缘尖锐的黑爪,割制成方。
一面紫色的三角形鳞片,如米粒般大小,细密而整齐地排列着。在灯火下细瞧,还能看出淡淡的蓝色光泽。
皮的另一面雪白如霜,用血液绘着类似阵法的图案,空隙间填满了路峰不认识的字符,依稀能看出曾与之相连的肌肉纹理。
“还请您妥善保管,若几日后我得空重访贵店,将以千倍价格赎回。”
昨天那人是这么说的么?
路峰虽然才没来两日,对这个新世界的种种皆不熟悉,但他知道这东西的价格,绝不止一个金币。而他更是明白一个通用的道理:
优秀的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而不论多么珍贵的东西,若是没有物尽其用,那就等于是亏了。
想到这里,他展开这张动物皮,将其平铺在店门口最显眼的货柜之上。
接着,他往上搁了个镶满水晶的箱子,边上摆了个美丽的女巫头雕,配着店内最为华贵的冠冕。
他用有些发麻的手指,抚了抚自己的下巴,略作思索,在头雕上插了几根雀羽,又往那动物皮的几个小黑爪子上套上戒指。
完工!
这华丽的布置,少说能给全店的货加个百分之二三十的交易价吧。
矻蹬,矻蹬……
路峰正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几辆马车在碎砖小路上,轧出几道泥痕,陆续驶入村庄广场,缓慢停稳。
下车的人里,有的披盔戴甲,脚步铿锵,手持大剑,煞是威武。
有的人奇装异服,尖帽高耸,挥杖生光,神奥莫测。
然而对路峰而言,他们都共享一个身份:疑似小偷。
路峰也顾不得回躺椅上钓鱼执法了,毕竟他的店就在广场上头。自己看那些人的视野极好,他们看自己也是一样。
村人好客,村外人更是话多。那些人,不论生脸熟脸,只要逮住个人,就要聊上几句。
但路峰是个i人。
“老板你好,和我聊聊晌永村呗。”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往血堡怎么去啊,矮人鲁尼还是没受一丝伤吗?”
“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老板,拿把短剑,再拿两罐野蜂蜜。”
一个年轻女孩,穿着轻甲,拎着细剑,在广场周围一通乱逛后,闪到路峰的店前。
她把皮袋放在耳边晃了晃,又突然改口道:“呃,还是一罐吧……”
聊闲话,路峰就装聋扯皮。但对于光顾他生意的顾客——尤其是这种看上去没什么钱的初生牛犊,他一概会照顾照顾。
毕竟对方不会动什么歪心思,更没能力动歪心思。
但那些人就不一样了。
路峰一边替女孩翻找她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