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三月,江市天朗气清,与北明的深冬截然不同。暖风拂过这座城,微弱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在路上点下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光斑。
苏月背着学生包,拖着黑色行李箱到火车站前站口,凝视着这座她九年未归的城市。
江市是自己真正的故乡,但因父亲的职位调动,刚入小学就到了一百公里开外的榕城。
九年,沧海桑田,旧貌换新颜。
为了避免车站产生的鸣笛扰民,站点建在偏离中心市区的郊外。肉眼可见的裂缝爬上老式的居民楼,沉淀着岁月的痕迹。靠收卖废弃品的大爷骑着自行车走街窜巷,不起眼的小卖部里,老板娘在木质躺椅上昏昏欲睡……这些生活气都是苏月熟悉的。而陌生的,是越过这一片混杂的区域,隐隐可见鳞次栉比的高楼。
一座城市,同时容纳着年代的气息与现代的辉煌。这样的变化让苏月感到新奇。
此时,苏月感觉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低头一看:李茗。
“到站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嗯。”苏月声音平平淡淡,没什么感情。
“赶紧到家,地址已经发给你了。”
对面语气一样冰冷,与这风和日丽的天气相背。
火车站人群簇拥,摩肩接踵,嘈杂的背景声让李茗的话模糊不清。苏月一边随声附和李茗,一面在包里翻找着耳机。
没有。估计是落在榕城了。苏月闭眼叹了一口气。
匆匆,刚要动身,突然迎面撞上一中年男子,那人手里的包裹物品撒了一地。
苏月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一个踉跄,撑着行李箱的拉杆才勉强站稳,心里骤然升起一片问号。
男人肥胖,身形矮小,又是标准的油腻相,一边捡地上的包裹一边不耐烦地冲着苏月,“操!哪来的小孩挡道!”
苏月只冷漠地盯着他看。因为周围嘈杂的环境加上李茗不痛不痒的电话,忍耐的情绪瞬间爆发。
“这位叔叔,您自己没有眼睛,还怪别人吗?”虽是敬语,但语气冷得如冰窖一般。
中年男子手里一顿,没想过这小姑娘会还嘴,上下扫了看了半路挡道的苏月。
苏月向来都是深色系的穿搭,今天也不例外。T恤和牛仔裤皆是同黑色系,将少女高挑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正因穿的是一身黑,更反衬出小姑娘皮肤细白。而清秀漂亮的面容不加掩饰地透出烦躁和嫌弃。
中年男子还想操骂几句,苏月先截了他的话,指了指自己后上方的摄像头,“这种小事不用那么麻烦,您要是气还没顺,还想争辩,我们可以去调查一下监控,”又做样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时间,“但是看您这样急,怕是来不及了。”
男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恶狠狠地吐了口痰,骂骂咧咧地拖着一地狼藉跑到安检处。
苏月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又叹一口气。
这算什么,回来的见面礼吗?
—
虽然是生活过的城市,但道路规划变化很大,街边的店铺基本都翻新。苏月沿着导航摸索,好一会儿才寻到公交站口。
车缓缓驶来,候车的人蜂拥而上。推搡之下,脚上传来痛感,干净的白鞋留下刺眼的黑印,惹得苏月皱了皱眉。抬头透过车窗快速瞥了一眼剩余的座位,便自觉地排到队伍末尾。
眼前队伍以比乌龟还慢的速度在挪动,等到了自己上车的时候,司机拍了拍机器,扯着嗓子喊道:“不好意思,卡机出现了问题,刷不上了,请现金支付。”
苏月:?
现金支付?一向只有线上支付习惯的人哪来的现金?苏月手忙脚乱,翻遍了包,最后在夹层了找到了一张鲜红的百元大钞。
苏月盯着手里的纸钞,第一次感受到身怀巨额也是一种负担。
因为是出发点,车上人也不算多,所有乘客的视线都落到在钱箱附近不动作的苏月,一时间没什么人说话。
终究还是司机师傅打破寂静,耐心询问,“小姑娘,你这是……”
内心已波澜起伏,苏月咬了咬牙,看着司机,眼神无辜至极,用十分可怜的语气说出最痴心妄想的话,“您说,能不能找补呢?”
众人:……
这小姑娘什么毛病?
苏月也十分尴尬,觉着周围环境都热了不少。脑内快速盘算,打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按照江市司机的黑心程度来看,准能把二十分钟的车程变成四十分钟,顺带着费用再提上个一倍。傻子才做这种选择。
苏月终究放弃了,总不能让一车子的人等着自己在这耗着,作势就要扛着箱子下车。忽而后背方伸出一只手,硬币落在钱箱里,清脆悦耳。头顶上还响起清冷的声音,“她的,我付了。”
苏月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还有人,呆愣了几秒。等回过神来,后面的人已经略过自己入座,带起一阵清冷的气味,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