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总是睡到将近午时才起,没有人敢打扰她睡觉,故而晚些回去也打紧。
只是一夜未眠,难免有些疲惫,沈沉碧不愿耗着,将支摘窗推开半扇。
外头依旧人山人海,比起早前却肃穆了少许,兵马司清点了废墟,搬出十余具面目全非的焦尸。
——看来昨夜并不全然都是幻象。
但那邪物是如何将这些活生生的人弄进宵禁后的茶楼里的?
沈沉碧正沉吟,楼下人群匆匆挤出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男人,领着几个手下一面擦汗一面往她这头跑。
京兆府尹站在帘外,粗气都没喘匀,一头扑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郡、郡主万安。”
他又惊又怕,大早上被告知西照茶楼烧了,脑袋挂在裤腰上赶来,不想案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现在耳朵里还回荡着东城兵马司那传话小鬼的嚷嚷,说什么“郡主放火杀人”,真他娘的不知死活,这可是宝德郡主,兵马司不想干了他还想活呢,没证据就给郡主扣口黑锅,一瞧便是没见识过郡主威势的倒霉孩子。
府尹战战兢兢,听得郡主含笑唤他平身才抬起磕下去的脑袋,一摸腿软了半截,得,左右不配站着回话,正好跪着。
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不等沈沉碧问,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兵马司手脚快,不仅收拾出尸体,还捡到了长宁伯府的信物,已经着人去长宁伯府请教了。
到底是在皇城根下办事的人,怕归怕,口齿与条理都是清晰的,沈沉碧耐心听完,盘算长宁伯府到这里的距离,决定先行一步。
她思绪纷乱,断不是同长宁伯府打交道的好时间。
“这种大案子,凭你小小京兆府尹还审不起,不若早早写明案情上呈刑部,请他们定夺。”
府尹微怔,有些拿不准沈沉碧的意思。
这是让他如实上禀还是替她遮掩一二?
他抖着手又去擦汗,都说伴君如伴虎,走马上任这些年,他无缘面见圣上与高官,今儿个却也算真切地体会一次威压下的两股战战。
明明就是个病弱气短的姑娘家,往那一站却如乌压压的云,平白叫人心虚难安。
传闻诚不我欺,宝德郡主能是大梁立朝后头一位有封地有实权的郡主,自是有缘由的。
府尹的腰弯得更恭敬了:“下官愚钝,还请郡主明示。”
沈沉碧看得心烦:“蠢货,你胡言乱语难不成还要我兜底,真以为朝廷养了一群吃干饭的?你审不得我,换个够资格的来还我清白,你不如实上报,那可是欺君!”
好大一顶帽子,府尹吓得扑通软了下去,一迭声道“下官糊涂”。
沈沉碧掀帘子出门,眼不见为净。
真真好笑,她行走官场从不打马虎眼,偏人人都爱把话拆成字来琢磨,劳心费神的,也不瞧瞧自个的脑子够不够用。
无人拦她,沈沉碧领着踯躅从侧门离开,坐上青布马车后,她看向逐渐远去的人群与废墟,踯躅唏嘘:“还不清楚到底死了多少人,都是什么人,就已经闹得这么大了。”
是啊,眼下算是安然脱身,却不知道暗中盯着她的眼睛之后会怎么编排流言,好裹挟舆论拉她入泥潭。
沈沉碧默然放下车帘,最后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架迎面驶来的华丽马车,长宁伯府的家徽在日光下闪烁着清亮的银光,风拂起车帘一角,里头坐的却是个她意料之外的年轻男人。
他似有所察偏头望来,桃花眼多情,只一晃便叫人心悸。
沈沉碧下意识按住车帘,吐出一口气。
好险啊,差点就同他打个照面。
但真是奇怪,这位萧家大公子闭门不出多年,怎么今日忽然为这桩事上了街?
即便长宁伯不上心,也应当先由管家来认领伯府信物,哪惊动得了他?
沈沉碧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踯躅嘟囔:“早知道就不赴约了。”
沈沉碧摇了摇头。
这一回的确是她不够谨慎,也是从前我行我素惯了,没将管束放在眼里,倒栽了个跟头。
但依“萧时薇”所言,她到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当真看不出那邪物的来头?”
踯躅沮丧地垂下脑袋:“我学艺不精,又见识不广,一点儿都看不透它。但我可以肯定,它决计不是妖,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察觉到妖气。”
沈沉碧沉吟:“你说,它操纵萧时薇的身子,萧时薇死了,它会去哪?”
“啊?”踯躅呆愣愣地抬起头,“对哦,可萧大姑娘自焚后,我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奇怪的东西,难不成,它根本没有离开?还是说,根本没有邪物?”
沈沉碧摇了摇头:“罢了,猜来猜去,理不出半点头绪,不若想想一会要如何应付容毓姑姑的盘问。”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