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忱离家十年,在道观里过得都是平淡且单纯的日子,虽然三清真人经常给她讲述大户人家的权谋与黑暗,可那些耳闻的故事毕竟与亲身经历不同。只有真真切切的经历着,才能清清楚楚的体会当事者的无奈与无助。譬如现在,柳忱就只能紧紧握着月雪的手安抚道:“咱们只是陪着长姐去参加一场宴会而已,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许酒也附和道:“是啊,眼下跟着他们去行宫才是最安全的,若是半路折回去,只怕死的更快些。”
月雪不懂,茫然的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柳忱挽着月雪的手臂,沉声解释道:“因为若是此刻回去了,她们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更何况小江氏今日让我去行宫,必然在打着什么主意,我若是不能如她的愿,想来她也不会善罢甘休。届时若再生出别的枝节,怕是就更不好了。”不管怎么说,柳忱都打定主意要去行宫走上一遭,她倒是想看看,小江氏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便在柳家的人马直奔行宫前进的时候,诸家公子和娘子们也都匆匆收拾着出了门。高承厚一早就被高进从被窝里拖出来,亲自看管着他梳洗穿衣,将一个白色的瓷瓶塞到高承厚手里说道:“见机行事,若是不能完成任务,你也甭回来见我了。”
手里握着那冰冰凉凉的小瓷瓶子,高承厚只觉得一阵好笑,便也毫不掩饰的直接笑出了声:“不惜动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父亲,您究竟在图什么?”
高进拍着高承厚的肩膀,语气艰涩又无奈:“你不懂,咱们家……算了,去吧。不过是个正妻,若是喜欢漂亮的,父亲以后给你多纳几房妾就是了。”
因为与柳家的婚事,高承厚已经与高进争吵过一回,情知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便也不再反抗了。将那瓷瓶收进怀里,带着成才匆匆出了门,二人骑马往行宫走,路上高承厚沉着脸问成才:“沈青寻干什么吃的,眼下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他那边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成才战战兢兢的劝道:“四公子别慌,或许他已经开始行动了呢?奴才听说昨儿个坊市走马,险些伤到那柳家的小娘子,或许这就是沈青寻的手笔。”
“一场小小的马祸罢了,那女人连点皮毛都没伤到,我看沈青寻神神叨叨,也就这点能耐了。”高承厚脸色寒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是,公子说的很是。”成才遭了反驳,一时也不敢再深劝,只得附和了一声,随即又道:“不过眼下公子已是箭在弦上,姑且先去行宫看一看,咱们不妨见机行事,左右老爷也没跟着,这事成与不成,还不是公子自己说了算么。”
这回总算是劝到了高承厚的心坎上,脸色不由得缓和了下来,笑着说道:“你说的对,这事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呢。”只要这两家人还没将婚事摆到台面上,他就还有机会。
说话间两人骑马上了大路,远远的便看见前方有人与自己招手。“高爷,咱们几个可等你半天了,怎么这么久?”蒋楚河张扬的对高承厚挥手,声音嘹亮的喊道。
“这天儿还没亮呢,是你们几个太早了吧。”高承厚连忙策马跑到几人近前,四人汇合一处,这方不紧不慢的往行宫方向走。此时东方天际将将开始放亮,一缕银白的光线穿透云幕,黑暗逐渐淡去,新的一天又重新到来。陆陆续续的,路上的车马开始多了起来,大多数马车都挂着家徽,里面乘坐着各家的娘子,男子则多数骑马,虽然不识得谢添等人,但看他们四个打打闹闹的走在一处,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便有那春心萌动的女子忍不住偷偷从马车里向外打量着一行人。
蒋楚河头一次去行宫,心中觉得好奇,忍不住四下张望,冷不防与旁边马车里探出的眼睛四目相对,蒋楚河心里一跳,忍不住去戳旁边的宁五郎:“小五,你离家的时候丞相爹怎么说的?”
“啊?”宁五郎被问的一愣,有些茫然的说道:“不是随便去行宫走走的吗,有什么好嘱咐的呢?”
高承厚策马与蒋楚河并肩而行,忍不住嘲笑道:“你以为小五是咱俩呢!人家可是丞相府的小公子,上赶着巴结求亲的女子多得是呢,犯得着自己找么。”
蒋楚河被戳破心事,脸色不由得一红,有些羞臊的说道:“也是,这里就咱俩家世低,可不是得好好为自己打算么。”
谢添此时正策马在前面走着,闻言便回过头来,皱着眉头望着高承厚:“四爷,心情不好?”高承厚也发觉自己说的话戾气太重,心里一虚,忙笑着解释道:“没,纯属有感而发罢了。不过说起来,我们这些人谁也比不过你谢二公子……”三人坏笑着对了个眼神,异口同声的说道:“毕竟你将来可是要尚公主的人——”
少年人的声音朗然清脆,合音一下子传出很远,引得同行的路人纷纷回头探看。谢添叫他们调侃的有些羞恼,脸颊有些发红,扬起马鞭就对着高承厚甩了过去。高承厚一把抓住了鞭子,转头吆喝宁五郎和蒋楚河:“谢二发飙啦,都快跑。”说话间三人便策马奔了出去,徒留谢添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