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秋中,清早的天气寒凉,就连谢添都多添了件衣裳。那盈盈姑娘却仍是穿着昨晚下船时候的纱衣,轻薄的一层粉纱凸显出少女曼妙的身姿,却也将人冻得瑟瑟发抖。盈盈姑娘环着臂膀,双目通红的望着谢添,显然是已经哭过了:“谢公子,你为何不肯见我?”
谢添狠狠的瞪了飞鹘一眼,冷声说道:“我确实答应将你带下船不假,却也没说过你可以留在谢家。关于这一点,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
盈盈一脸怯弱的说道:“我为了公子不惜出卖了未名居,这件事早晚会被酒伶主他们知道。谢公子,求求你收留下我吧,除了谢家,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盈盈抖着香肩,在谢添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她是未名居精心培养的酒伶,姿色上乘,从头发到脚趾都透着几分与众不同的诱惑。飞鹘在一旁看的直了眼,忍不住帮忙求情:“公子……”
谢添没好气的瞪了飞鹘一眼,毅然决然的摆手说道:“带她去账房领银子,立刻送她出府。”
原应该是平静的一个早晨,无端的被这酒伶哭的坏了心情。谢添心情不佳,气势汹汹的往院外走,尚且走到回廊,便看见管家急匆匆的跑过来。
“公子,宁公子来了。”管家躬身跟谢添打过招呼,话音方落,便看见宁五郎背着手走上了回廊。他今日穿了件天青色的道袍,外面罩着一件浅灰色纱袍,头上戴着方巾,看起来又白净又文雅。见谢添沉着脸,宁五郎疑惑道:“怎么了?一大早的,又叫谁惹着了?”
谢添揉了揉脸,面部肌肉缓和了一些,这方说道:“让女人哭的,心烦!”
宁五郎了然,点头说道:“是不是因为那个酒伶,柳娘子跟你吵架了?”
谢添讶异的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带了个酒伶回家?”
宁五郎笑道:“昨晚运河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会怕是半个燕京城都知道了。父亲担心你闹的太过,特意命我过来看看。”
“有劳伯父操心,我这里没什么事。”谢添拉着宁五郎往暖阁走着,途中大致将香船上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宁五郎闻言这才放心:“若单单是因为她帮了你,将其带回府里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酒伶毕竟不比寻常女子,处置起来倒要麻烦些,你须得想好了才是。”
谢添摆手说道:“此事不必再提,我已经吩咐飞鹘将她送走了。”两人说着话就进了暖阁,谢添与宁五郎面对面坐在席上,自有下人送来热茶,谢添便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宁五郎环顾四周,见窗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件尚未做好的夹袄,观那衣服上针脚细密,花样也是绣的栩栩如生,赞叹道:“虽然婶婶如今不在家中,柳娘子却仍是将一切打理的很好。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有点羡慕你。”
提起柳忱,谢添嘴角不自觉就带了几分笑意,点头附和道:“忱妹确实是理家的一把好手,若不是有她陪着,这几个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
宁五郎道:“柳娘子性子沉稳端庄,倒是要比同龄的女子成熟不少。有这样的人帮助你打理家业,真是不可多得的福气。”宁五郎一本正经的夸赞柳忱,直将她夸赞的天上有地上无,谢添听着宁五郎的夸赞,脑子里却有些走神。想到早晨柳忱在自己面前哭鼻子的糗样,谢添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笑意。谁能想到,向来在人前不失半点仪态的女子,哭起来竟也是抽抽噎噎,宛若稚龄孩童一般。只是这样私密的一面,外人是注定不会知道了。
宁五郎话说一半,就见谢添咧着嘴笑个不停,索性便收了声,不疾不徐的喝着茶水,待谢添回过神来,就看见宁五郎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己。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谢添若无其事的说道:“阿河今日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宁五郎道:“阿厚的婚期眼见着就要到了,咱们打小一起长大,总该出面帮着张罗张罗。考虑到你还在给谢叔叔守孝,便没敢惊动你。这阵子都是我和阿河在府上帮忙,好在万事具备,目下也只等着成亲了。”自谢添成亲以后,家中变故丛生,宁五郎他们几个鲜少再有相聚的时候,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一去不返,曾经形影不离的四个少年,也不知何时开始渐行渐远。
谢添本就心有芥蒂,听到高承厚要成婚的消息一时沉默不语。宁五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温声劝道:“阿厚的性子的确是有些偏激,可不管怎么样,大家到底都是兄弟。”虽未将话挑明,宁五郎奉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谢添从善如流的点头应道:“我知道,会好好给他好好准备一份成亲贺礼的。”谢添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宁五郎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虽不知详细的内幕,却也知道这两人之间的隔阂怕是一句话两句话也消除不了的了。宁五郎深知谢添的脾气,也不好再深劝,陪着他少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离开。
谢添昨晚休息的不大好,送走宁五郎之后索性又躺在暖阁里补眠。半梦半醒之间,忽然闻见一股子浓郁的脂粉香,谢添皱了皱眉,猛然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看见谢添醒来,盈盈惊慌失措的后退了几步,手中茶盏险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