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滔天,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五日后便是春节,整个燕京城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新君继位,除了年号更换,似乎没带来什么改变,繁华的都城依旧歌舞升平,家家户户都在期待着新年。
谢家却比往年还要冷清。往年谢夫人在的时候,这时候早已经筹备年节庆典,府里的下人各有赏赐,连着亲朋故旧,谢天振在朝中的同僚,都要准备好礼品送到各家。今逢老侯爷新丧,谢夫人远在陵园陪伴夫君,偌大的府邸越发显得冷清。
谢添忙的脚不着地,一大早就被家里的管事们团团围住。大家各有所请,采办的伸手跟内院要采买的单子,采买的却不知道今年府里筹备的规格,厨房要筹备年夜宴,老侯爷新故,也不知道按照什么规格准备,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只得来跟谢添伸手。
临近年底考核,谢添正绞尽脑汁的写总结。家里这十几个管事将他团团围在中间,一个个伸着手苦着脸,宛若登门要债的。谢添烦不胜烦,黑着脸说道:“往年什么规格,今年还是按照原样准备就是。”
管家闻言连忙摇头,规劝道:“今年国家大丧,咱们府上亦有丧事,不好再像往年那么隆重。舞乐琴曲一律不得准备,年夜宴也得撤下去几道菜。此事关系重大,若叫朝廷知道了,公子怕是要遭受言官的弹劾。”谢添新入职那段时间,曾骑马上了一次坊市,岂料这事被御史台知道了,第二日就上折子弹劾。那些言官当着满朝文武口诛笔伐,算是让谢添长了见识,从此听到言官二字就忍不住头疼。闻言忙不迭的改口道:“那便罢了,此事再行商议。”
管家又道:“年夜宴的规格虽然须得改,不过各房下人的赏赐却不能少。现下库房里还有许多普通的绸布,那布料积陈,再搁着怕是要不能用了,倒不如按照下人们等级分发一些,还有公子成婚时剩下的……”
管家话未说罢,只觉得周遭静寂一瞬,紧接着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采办的管事脸都憋红了,一只手重重拍在管家背上,险些将老头子拍晕过去。谢添一笔划在纸上,脸色越发冷了下去:“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还在我这里耗着干什么。”
管家被谢添说的一愣,脑子转了个弯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连忙带着众位管事走了。谢添落了清静,重新换过纸张,一笔一划写着字,面上一片寒然。自柳忱走后,他便搬到了主居的青云阁,偌大的院子里只留了槐阳和飞鹘两个下人,日子过得越发冷清。
天黑之后,槐阳满鬓寒霜的回了谢府,进门之后马不停蹄的就去找谢添。冬日寒冷,书房也没烧着个火盆,饶是槐阳是个练武的,也不免觉得寒意砭骨。
“事情都办妥了?”谢添站在窗边,临窗望着漆黑的夜色。
槐阳点头:“都办妥了,明日货船进京。”
谢添冷笑:“今晚就带人去渡口守着,明日办不成事,你们就提头来见。”槐阳心中一紧,连忙低头应声:“公子放心,属下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见谢添站着未动,槐阳又追问了一句:“宁家那边……需不需要提前打个招呼?”
谢添摇头:“不必了,眼下这时候,走动的越少反而越好。”他现在越发的少言寡语,槐阳摸不准他的心思,鬼使神差的突然就提了一句:“少夫人那边……”
谢添闻言转过头来,皱着眉头望着槐阳:“忱妹怎么了?”
槐阳磕巴了一下:“挺、挺好的。属下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置备了院落,少夫人现下与严氏祖孙住在一起,听落雁说她们一家其乐融融,少夫人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谢添垂眸,一双长睫掩住了眸中神色:“柳家容不得她,就叫她好好在外面住着。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着,不管将来时局如何,定不能将她牵扯进去。”
槐阳道:“柳家已经听到了风声,小江氏这几日得意的很,属下怕她去找少夫人的麻烦。”
谢添不削一顾,语气轻蔑的道:“姑且先让她得意几日,往后的日子,她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春节这日,燕京城发生了两间事。一件乃臣子私事,那就是柳清人新纳的小妾竟然怀孕了,沉寂了十六年的森森府邸,终于即将迎来新的生命。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柳清人欣喜若狂,不管盈盈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他都坚持将其抬为了侧夫人。小江氏半辈子没受到这样的委屈,进宫对着女儿哭诉了一场,回家就一病不起。柳忱抽空回家看了她一眼,小江氏歪在床上口歪眼斜,一只手蜷缩如鸡爪,典型的中风之疾。盈盈虽被抬为侧夫人,却依然恪尽职守的守在小江氏床头,看见柳忱进门,捏着帕子哭的梨花带雨,气的小江氏涎水直流,那场面堪称一绝。
第二件事发生于玉林坊市,看似一件普通的小事,细究之下,震惊朝野。事情的起因就是有位粮商从外省购买了一批粟米,经水路运进了燕京城,出了渡口再往铺子运的时候,不慎与一辆马车相撞,那装米的袋子掉了一地,金黄的粟米整整铺了半条街。粮商的货物受损,揪着对方索要赔偿,两方人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