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将入秋。
太延十七年的这个秋天对莲州城东的谢家来说是一段极好的日子。
二房的四娘子即将出阁,而膝下无子的谢二老爷也即将从自己的兄弟那里过继一个男孩来充当自己的儿子。
“过继实在算不上什么喜事啊。”九娘子谢九珠这样说道,“我瞧二叔母并不乐意过继二郎,连着几日都不见她有什么好脸色呢。”
“二叔父却是很高兴的,别的高不高兴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七娘子谢丹朱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即便二叔母她更喜欢三郎,可三叔母不肯点头,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二叔父他只是想要个儿子罢了,二郎三郎没什么区别,说起来还是三郎的年纪更合适些,二郎如今都开蒙了,哪里会不记得谁是自己的父亲呢。”想了想,谢九珠又说:“而且,我可不觉得二叔母喜欢三郎,她根本是谁都不喜欢。”
“又编排起长辈来了,你这张嘴呀。”说着,谢丹朱便用手指去捏九珠的脸颊,九珠哪里肯依,忙躲了过去。
是啊,已经记了事的孩子哪里比得上懵懂无知的孩童更好呢。
只要从小养在身边,又会记得什么呢。
谢九珠的疑惑不解在谢丹朱这里却是有答案的,只是说了也没什么意思,故而谢丹朱便把话题又绕了过去。
“别想这么多了,等四姐出了阁,过继的事也是板上钉钉了,再说了,你别看二叔母不乐意,四叔母倒是眼热得很呢,若换作是她,不论是二郎还是三郎想必都是乐意的很的……”
“什么啊,四叔母明明是想让六姐姐招赘她家侄儿,被祖父训斥过后这才打起的过继的主意,要我说,像二叔母一样替四叔纳几个妾室不就好了,何必要去过继呢。”
九珠尚还懵懂无知,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母亲叶氏一贯都是这样教她的。
“你呀,什么都不懂。”
谢丹朱深深的看了一眼尚还懵懂的小妹,手上的绣花针却一刻也停不下来。
谢九珠这才想起,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翻了年就到了阿姐出嫁的日子。
想到这里,谢九珠心中生出万般不舍。
说来也怪,谢家上几辈不说是瓜藤绵延也算得上是子嗣颇丰了,就连谢九珠她们的父辈也有兄弟五人。
可到了谢九珠她们这里却不知怎么了,阴盛阳衰。
前头好些年都养不活孩子,立不住。
大夫人叶氏曾七次有孕,却三次流产、两次死产,另有一子还未列齿序便夭折了,多年来只勉强养大了一个七娘子谢丹朱。直到后来才又得了谢九珠兄妹。
而别的房头也好不到哪里去,二房只有已出阁的三娘和即将出阁的四娘,而四房也是只有六娘一女。
五房暂且不提,唯一得意的恐怕只有三房的沈氏了,她膝下的两子两女已足够让妯娌们咬牙了。
便是大嫂叶氏也不叫她放在眼里。
但叶氏的心早在十四年前就随丈夫一齐沉进了冰冷的棺木。
即使是独女的婚事也不能叫她动容,平生所依只有青灯古佛而已。
谢九珠想起阿姐的婚事,心中万般不舍。
她打出娘胎就没了亲娘,自记事起就同谢丹朱一块起居,在她心里阿姐就如亲生母亲一般可敬。
等阿姐出嫁之后自己可怎么办呢,谢九珠第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
谢丹朱虽只大她三岁,可长姐如母,叶氏又日日如那枯木一般万事不理,所以谢丹朱小小年纪便已很懂事了,比起谢九珠,她亦然像是个成人了。
“阿姐我真舍不得你,你要是能把我也一块带走就好了。”
谢九珠恋恋不舍的靠在谢丹朱怀中,整个人还孩子气得很呢。
谢丹朱却被她吓了一跳,虽是孩子气的话,可听了心里也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她没好气的伸出涂了鲜红丹蔻的手指在谢九珠脑门上轻轻一戳,“又在胡说八道了,我出阁怎么能带着你,再说了,若真是带了你去,叫晋阳的姨母知道了还不得追着和我要人?”
晋阳的姨母也是谢九珠的未来婆母,为人严厉得很,谢九珠只见过她两次就已经很怕她了。
听到这个称呼,谢九珠打了个哆嗦,娇嗔道:“阿姐能不能不要提姨母啊,你不提还好,你一提起她我便又要打冷颤了。”
“那我便要多提提才好,省得你日后去了季家,不等拜堂倒先叫姨母给吓晕过去了。”
谢丹朱面上带笑,心里却有些难过。
父亲还是去得太早了,自己身为长女倒还有祖父给寻来的一门不错的婚事,可小妹却可怜了些。
季家是军户,世代从军。
若她日后明白了过来,会不会怨恨她们,怨恨母亲?
自己的婚事是祖父定的,而小妹的婚事却是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