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寂静,朗月初上,整个行宫浸入一片朦胧的昏昏暮色中。
远处的马球场传来阵阵喝彩声,大约是那些王孙公子玩闹了一天,见天色渐暗,结束了马球赛,正在笑闹着分彩头。
陆襄目眦欲裂,整个人呆站在木廊的台阶下,浑身血液发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两道依偎的身影。
若不是一眼就认清了他们二人是谁,光看这一幕,清浅月色下两人站在那里亲密相拥,身形玲珑曼妙的年轻女子和高大俊朗的男人,女子衣裙上的飘带随风轻拂,徐徐撩蹭在男人身上,简直是工笔画也绘不出的旖.旎美好。
陆襄起先远远瞧见那女子从后拥住大哥时,心里便咯噔一声,祈祷是自己误会看错了,但越走越近,便愈发笃定。
一个是他最敬重的长兄,一个是与他新婚不久的妻子……于他而言是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
阿芙她不是一向不会撒娇粘人吗,从来都是他痴缠着她,原来不是因为她性情的缘故,只是因为她的柔情蜜意都给了大哥!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背叛羞辱他?!
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一声倒塌下去,过去心里几次奇怪的念头好像一下子都有了解释,他再也忍不住愤怒,大步冲上前去,妻子却不知在跟大哥娇声说些什么,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直到距离他们二人几步远的时候,陆襄浑身冰冷,方才的那股愤怒和想要冲上去向两人质问要个说法的冲动一下子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盆冷水浇灭,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不敢……他真的不敢……
妻子喜欢的是大哥对吗,他不想失去她,但他如何争得过大哥?
陆襄喉咙发干,眼看妻子又去握大哥的手,终于忍不住心中滔天的酸意和苦涩,又惊又怒地喊了一声“阿芙”。
令芙刚反应过来这只手不是陆襄的手,脑中嗡的一下,惊觉自己认错了人,慌忙松开,便在陆襄的震惊声中被他一把拉住胳膊,踉跄一下撞到了他怀里。
还未站稳,两只胳膊便被他死死抓住,被迫面对着他,距离极近,抬眸便看见陆襄英朗的面庞绷紧,泛红的眼眶,隐隐泛着湿润。
她怔住,愣愣看着这双眼睛,胳膊被他抓得很痛,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她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失控,到嘴边的解释一下子哑住。
“你——”
“逸行!放开弟妹。”
陆襄手里一空,抬起愤怒的双眸望向大哥,然而未等他质问,却见大哥蹙眉平静解释道:“方才天色太暗,弟妹有雀盲之症,将我认错成了你。”
是这样吗?
陆襄闻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这句解释。
从他有记忆开始,父亲这个角色在生命里就是缺席的,都是由长他六岁的大哥代替了这个角色。
长兄如父,大哥事事替他考虑,为他操劳,这份恩情,这辈子都无法还上。
大哥从来不会骗他。
何况大哥品行高洁,连先帝都赞许他“光明洞彻,不欺暗室”。
再看看妻子揉着被他攥痛的手臂,陆襄脸色涨红,羞愧难当。
令芙诧异地瞥了一眼陆寅,见他眉目肃然,完全没有什么别的情绪,愈发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
若他什么杂念都没有,她方才抱住他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立刻提醒她推开她,还有她把他错认成夫君后解释的那句话……
令芙刚平复下去的心跳一下子又剧烈跳动起来。
陆襄理智回笼,简直要懊恼坏了,他怎么能这么轻易怀疑大哥和妻子,把他们想的如此不堪?
陆寅望着弟弟羞愤交加的表情,心中也并非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谁都不知道,弟妹在走到他身后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反应过来,她应当是因为雀目将他认错成了弟弟。
心中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戳破她的时机,他需要再忍耐克制一段时间,等案子彻底了结,朝堂之事暂时平息之后,再去想办法让她和弟弟和离。
然而朝思暮想的女郎用自己温软的身子自后将他拥住时,一切理智都濒于瓦解。
他知道陆襄去藏书阁后头的花圃去给她采花了,却不知道他何时回来,会不会撞见这一幕。
但他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内心真实的反应,他不想推开她。
他承认他卑鄙无耻,贪恋这一刻的温存。
哪怕是她把他当成了弟弟……
见陆襄反应如此巨大,陆寅自知这对弟弟不公平,但天意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弟弟,将来他会用能令他想通的方式结束这一切错误。
眼下,他却只能道貌岸然地向弟弟解释这是个误会。
“雀盲?”陆襄微微蹙眉,惊讶道,“阿芙,你有雀盲之症?”
令芙心里咯噔一下,果然